繽紛迴力球／帶你出去走走，好不好

【2012.04.16 聯合報繽紛版╱黑眼圈】

母親拿著梳子像慢動作般，緩緩梳理自己的頭髮，看似失神的雙眼隱含著無底的心事黑洞，看著看著，我似乎也被吸入那黑洞之中。

讀「青春名人堂」蔡燦得所撰〈還會有多少個二十年呢〉，看到文章敘述作者得知母親英文名字後的互動趣事，以及感嘆和母親相處超過二十個年頭，卻還有不了解她的地方。這令我想到，二十年，一個嗷嗷待哺的小孩都已經上大學；二十年，我母親已從年輕婦人變成中年婦女。腦海中，浮現那張病了將近二十年的臉孔。

歷經二段慘痛婚姻後，母親精神狀況出現問題。最嚴重的時候，無法辨識是女兒還是敵人而攻擊我們。雖然靠著藥物控制不再有瘋狂舉動，她卻活在自己的世界，不願意與外界接觸。我們的對話總是：

「媽，我帶你出去走走，好不好？」

「不要！」

「媽，這些新衣服是買給妳穿的。」

「我不需要！」

「媽，生日我帶妳出去外頭吃些好料。」

「我不要出門！」對於這些關心，她總是本能似地斷然拒絕。

漫長的二十年帶走了青春，似也逐漸沖淡心中傷痛。前些時日，看見母親不像以往因為藥物作用躺在床上，而是在廚房打理餐點，料理家事。頓時，我的鼻頭微微酸起。

過去二十年我被拒絕在外、走不進去的世界，如今日漸開啟。也許有一天，當我再問：「媽，我帶你出去走走，好不好？」她會微笑地向我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