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雨霏霏中回到了出生以後第一個稱上故鄉的地方。

那個山中的小鎮裡其實沒有真正自己的家,當時居住在阿公任職鐵路局所配發的宿舍裡,就在小小的火車站旁。

阿公阿嬤的悉心照顧和山野間鳥叫蟲鳴的陪伴,那是永遠也回不去的童年歲月。後來住過再久的地方,再也沒能給得上這座小鎮留在心裡幸福的餘溫。

那時小叔叔還是個年輕小伙子,在那條陡峭的、長年散發著穀物氣味的小街上,小叔叔曾牽著我的手走著,他彎身對我說 : 「妳走路步伐怎麼這麼小? 要學叔叔,大步大步走。」現在已經當阿公的小叔叔,可從來沒對他嬌滴滴的小孫女這麼要求過。

那時小姑姑還是雲英未嫁的姑娘家,第一次奉命幫我洗頭洗澡,就藝高人膽大的舀水從我的頭頂傾盆而下,流滿全臉全身的洗髮精泡沫讓我在浴室裡哭鬧掙扎,期間伴隨小姑姑手忙腳亂又氣急敗壞的責罵與擒拿。現在已經當阿嬤的小姑姑,可是帶大一堆小娃娃的專業褓姆。

就像清亮的歌聲傳唱著的那首歌 : 「星星一眨眼,人間數十寒暑,轉眼像雲煙~~像雲煙..................................」全都是數十年以前的事了呀!!!!

「阿桑,記得我嗎?」 叫喚鄰家長輩的同時,心裡翻騰著緊張與期待。

在她疑惑的眼神中,我急著喚醒: 「我是以前住在隔壁的小孫女,記得嗎? 我是小萍」

阿桑起先一臉驚訝,然後冽開大大的笑容,拉著我雙手熱切的說 : 「我完全認不出妳了!!!妳以前只有這麼小一個.....」她伸手比劃著。「這麼久了,還記得阿桑啊??」

「是啊,我記得妳也認得妳,妳都沒有變!!!」說完心裡卻湧起一絲酸楚,一眼認出這個曾經陪了我一段的長輩,卻沒能忽略掉其實她已經駝了的背與白了的髮......

她熱切的搖著我的手:「 阿桑請妳吃冰,好不好?!」

我笑著搖搖頭 : 「我長大了,不吃冰了啦!」其實對於冰品是從小愛到大的。

她像哄著年幼的我又說:「那阿桑請妳喝飲料,好不好? ?!」

問候、話家常後在綿綿細雨中道別,緊緊回握她的手,允諾著下次還要回來看她。

午后漸大的雨勢,澆不熄心中那份回到家的悸動。

站在山腰的觀音寺外環顧雨中的小鎮、遠山的輪廓,環顧這個在幼小的我心中盈滿幸福的全世界。

總是感嘆著長大後很多東西再也回不來了,這場山中午后的悸動,讓我體悟了其實有些東西從來不曾,也永遠不會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