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人，眉眼微蹙地看著手機上的訊息；粗黑眉毛已雜染灰白，眼鏡往下微推好對準雙距鏡片。緊抿的雙唇仍如以往微紅，唇上花白鬍鬚卻恣意賁張，讓人想問一句：「怎麼不刮鬍子？」話到嘴邊，又嚥回……

在這兒女不在身邊的假日中午，兩人因為速食店折價券，雨中各撐著傘一前一後由家中踽踽走來；欣喜還有包廂，搶先坐下，才想到十幾年前也曾帶稚子坐在同樣的位子。

他去點餐，大剌剌地轉頭高聲詢問座位上的我要喝什麼。二十多年前兩人約會的輕聲細語不再，如今是尋常日子的安然。

好久沒有兩人單獨對坐，竟有些新鮮感與尷尬。皮包裡購物單讓我打開話匣子，不能提重物的我，一直是女兒陪著去超市，如今繞了一大圈又回到原點，只是已成老夫老妻。

這幾年，兩人不再齟齬，話到嘴邊留半句，真正生氣時我也只平淡地說：「我生氣了，因為……」面對他偶爾的碎念，心裡笑笑便罷。一如朋友們說：「年紀到了，吵不起來囉！」

歷經人世無常更迭，二十幾年光陰如昨日；我們成了相依的親人，共同話題是孩子與電視節目。有天下班晚歸，他倏地起身去廚房熱菜的背影，教人忘卻門外陰冷。看他曬在陽台的長褲邊腳鬆脫，我連忙縫補，才注意到另一隻褲腳早已磨破，心疼他仍如年輕時節儉。

不記得以前曾為了哪些事大聲爭吵，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現在的我珍惜這分偕老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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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 5/6/106 登聯合報家庭婦女版

參加社區旅遊，兩人在小熊餐廳點了楓糖鬆餅:

依舊是無言，只是相守的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