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小 中 大 | |
|
|
2011/01/19 03:21:37瀏覽1161|回應2|推薦66 | |
踽踽獨行的畫家-Lars Hertervig 撰稿:Holger Koefoed 翻譯:小乙 本文是 Holger Koefoed 於2006年在中國美院演講的草稿,受摯友之託翻譯。英文原稿標題為 The Painter Lars Hertervig。 Portrait of Lars Hertervig by Niels Bjornsen Moller, 1851 此次演講的主題人物,拉斯.赫忒崴(Lars Hertervig, 1830-1902),是挪威著名的浪漫派風景畫家。在挪威境外,卻罕為人知。赫忒崴成長於篤信貴格會教派的家庭,生活窮困,信仰虔誠。大約在1838年,一家人搬至挪威西南部的史達凡爾(Stavanger),貴格會教友派信徒在該地尚未遭受迫害。赫忒崴雖然從未入教,但在家庭耳濡目染之下,打從童年開始,大半生深受該教派的信仰與教義的影響。在北歐以外的國家,諸位可能是頭一回聽聞此位畫家。然而在挪威,不少人認為他是除孟克之外最有意思的畫家。當然啦,今日他已成為斯堪地那維亞許多年輕藝術家的注目對象。赫忒崴一生默默無聞;而今,他聲譽卓著。 當代挪威藝術肇始於1820年代的浪漫運動。約翰.達爾(Johan Dahl)是挪威風景畫派之父,他繪畫的挪威山景已成為經典。在他的年代,成群結隊的馴鹿觸目皆是,可比現在常見多了。另外一位偉大畫家漢斯.古德(Hans Gude),是德國杜塞鐸夫美院(Academy in Dusseldorf)的教授。古德取材挪威的山光水色,畫出不朽的傑作,譬如《瀑布》,同他的學生奧古斯特.卡培冷(August Cappelen)的作品《陽光下垂死的遠古森林》(Dying primeval forest in sunshine),可謂浪漫時期的典型作品。挪威藝術的民族畫派風潮中,盛名最著的作品是由兩位畫家在杜塞鐸夫聯手創作,他們便是古德與人物畫家阿兜夫.提德曼(Adolph Tidemand),作品名稱為《哈丹爾峽灣的新婚之旅》(The Bridal Voyage in the Hardanger Fjord, 1848)。【注】 對1850年代的年輕風景畫家而言,杜塞鐸夫是當時最熱門的聖地,赫忒崴就在那裡拜入古德的門下。初生之犢甫登畫壇,立時讓所有觀者目瞪口呆。 1850年,史達凡爾的富人打算替赫忒崴支付學費,幫助他就讀克里思提安尼亞(Christiania=Kristiania,即今之奧斯陸)的美術學校。赫忒崴的家人反對這項提議,不過他們尊重孩子的意願。1852至53年間,赫忒崴在杜塞鐸夫師事古德,成為挪威最先進的風景畫家的入室弟子。一年後,古德認可赫忒崴為最得意的門徒。 Kveld (Night), 1856 在許多層面上,貴格會教派揭櫫的理念,與某些身為基督徒的浪漫派藝術家的想法相符。貴格教徒信仰本質,相信個人有可能透過靜默與上帝會合,這是一種他們稱之為「內在之光」的內心體驗,此一思想核心深信個人可以直接接觸造物主,進行溝通。他們堅信個人與神之間可以建立牢固的私人關係。上帝賜予個人的天賦才華不應使用於塵俗事務,好比追求時尚、為富人創造奢侈品──譬如,繪畫。這種想法必然令青年藝術家的心靈激盪不安。1853至54年間,赫忒崴再度羈旅杜塞鐸夫,事事不再順心如意,終而精神病發作。1856至58年,他在枸思怛(Gaustad)精神療養院渡過一年半。根據當時對精神病的看法,縱使他康復了,或可勝任粉刷或裝潢的工作,但再也無法做個藝術家。前程無量的風景畫家生涯就此畫下休止符。 1858年之後,赫忒崴的家人與城裡的救濟組織負責照顧他。他重拾畫筆描繪風景,但風格丕變,不再是杜塞鐸夫風格。他發展出較為顯著的個人風格,格外偏重光線、雲彩、以及天空。1868年以後,赫忒崴許多作品的主題可以置於貴格教派的思想脈絡中加以理解,視為對造化的評價。他從聖經的《啟示錄》擷取創作題材,但這純為個人的幻覺,而不是教堂裡出現的宗教主題。 Forest Lake, 1865 赫忒崴被隔絕在同時代的藝術舞台之外。他重返家庭,在虔誠和禁欲的思想氛圍內,他以不觸犯的方式,深沉地進行個人的藝術創作。赫忒崴利用廢紙──例如包裝紙、報紙、一切找得到的紙──自己造紙畫水彩、做水粉畫。他的畫作,尤其是1868至1902年之間的晚期作品,其中若干原創性,都可用貴格會的教義思想來理解。 1868 - 1875-告別中產階級藝術 (1868 - 1875 A Farewell to Bourgeois Art) 赫忒崴和父親住在一起,偶爾也住在兄弟家。父子倆在史達凡爾的市場擺了一個小攤子,販賣傢俱和自製的玩意。赫忒崴粉刷這些東西,有時用小圖案裝飾一番。1871至72年間,他多半在小紙片上畫畫兒,或在小塊木頭上作畫。也許這些信手之作是為了裝飾圖畫或替傢俱打草稿?有些作品題目甚至編了號碼,譬如1號、2號等等。那些風格固定的花卉作品,不尋常的主題,都可能如此處理。 Landscape with Houses, 1873 赫忒崴常常畫騎士,以史達凡爾為背景,搭配該地各種風景的組合。此時,他也開始自製素描簿,重覆利用包裝紙、甚至報紙來作畫。或許因為他太窮了,也可能是基於貴格會的教條,不准浪費任何東西,那怕一紙小碎片。後來藝術不再被視為奢侈的玩意。或許因著這個緣故,他從1856年起重改一組水彩作品,並於1873至74年間乾脆捨而棄之。這是他徹底斷絕當時流行的杜塞鐸夫風格?或許他受到貴格會教義影響,不再願意為世俗目標而費力? Swamp Landscape with Riders 在此一時期,赫忒崴畫了一系列明亮的風景畫,太陽宛若白色盤子,彷彿心靈的烈日。淡淡的藍色主宰畫面,其他顏色減至最簡程度。對貴格教徒來說,若真要搞藝術,那麼,就該把藝術用來關愛自然、榮耀上帝。不僅如此,藝術應該洋溢著「純真無邪與關懷再創」。赫忒崴畫中呈現的純真特質可能根植於此種宗教思維,頗類似挪威民俗藝術的天真風格。 赫忒崴當然決非寫實派,甚至他的史達凡爾作品也充滿個人色彩。那些畫作毫無該城市的官樣景觀,純然屬於「他個人」的史達凡爾。赫忒崴從自身的觀點創造自己的城市,日後一再回到「他的」主題,嘗試種種明暗處理,看看會出現何種模樣。他記錄微小的變化,並從略微不同的角度觀察其間的差異。諸如此類。大部分的史達凡爾作品與他的自身經歷密切聯繫。赫忒崴以低調的方式來表達他對最尋常不過的事物──譬如莽草叢生的原野──的尊敬,當然,這也呈現世間無常、轉瞬即逝的一面。 1876 - 1885 史達凡爾的居民與藝術家 (1876 - 1885 Inhabitant of Straen in Stavanger and Artist) 赫忒崴有時寄居兄弟家。1878年,他搬進父親的住宅,從此定居下來,直到父親於1885年往生為止。世人罕知的是,這位畫家確實逐日為街坊鄰居幹活,也可能為城裡的一些畫坊工作。他只有在空閒的時候,才為自己畫幾筆。許多作品的主題,無論風景、騎士、帶人物的場景,都可能蘊含宗教意涵。也就在這個時期,他發展出諸如《移動的聖所》(The Tabernacle)、巴比倫的妓女(The Whore of Babylon)之類題材。同時他也發現1858至63年間畫在「素描簿二」的部分素描作品,那些處女般的沼澤林子,值得重新畫過。 赫忒崴的宗教主題並不遵循基督教會的傳統,而是極為非正統、非常個人化,比較偏向貴格會的信仰。上帝並不會在教堂或人造的環境中現身,最好在原始自然中尋找祂的身影,比如童年時在堤斯凡埃(Tysvœr)生活過的沼澤樹林地帶。他以這種自然主題畫了一系列六幅畫作。這些作品對崇高的荒野不作任何浪漫的虛飾,它們發自個人感受,超越了浪漫風景的範疇。赫忒崴替選擇入畫的風景添上一些當地地名,並隨意錯置日期,比如,第十四世紀、1673、1709、1760、1813等等。我們無從得知這些風景或日期的來源,但推想可能與他的家族史、或貴格會在當地的活動有關。其中一幅水粉畫署名 L. Hatarvaag,這是該姓氏在堤斯凡埃的布格亞地區(Borgoya)的原本拼法。這一系列畫作表現出光與荒野間的種種衝突,亦即永恆與塵世間的衝突。據載,赫忒崴把斷裂的樹木當作個人的象徵。他曾對一個妹妹提及一幅畫,上頭畫了此一形態的樹:「這就是我的生命……」 View from Borgoya, 1867 1886 - 1902 內心風景 (1886 - 1902 The Inner Landscape) 關於赫忒崴的晚年生涯,我們所知不多。他離群索居,住在史達凡爾的郊外。1885年,父親去世,他搬去和嫂子一起住。他繼續幫街坊鄰居鋸木頭、打零工。閒暇時,才來搞藝術,老是畫一些水彩、水粉、或小號的油畫。他通常一畫就畫一系列,依然沉迷於浪漫的風景組合、記憶中的題材、以及純粹幻想畫。事實上,他是挪威第一位以如夢似幻的畫風探索內在幻覺的藝術家。 從這一時期開始,我們看到許多以騎士為主題的作品。我們可以按照這些作品是取自觀察、或出自回憶,加以區分為不同類型。大部分作品皆帶著夢幻性質。純真的騎士,就像挪威流行藝術中看到的那種──通常一男一女,屬於一類。較為夢幻的畫作又可分為兩類:一類為根據美好的回憶,一類則根據不堪的回憶。在不堪回憶這一類中,我們常常看到騎馬的戰士、身體比例不諧調的人物──這可能和赫忒崴在杜塞鐸夫的往昔歲月有關,那段經歷仍舊夢魘般纏繞著他的心頭。至於美好回憶這一類作品中,《風景、一排女騎士》(the Landscape with a row of women riders)可稱得上傑作。景色如畫的公園中,太陽低懸,一排側坐馬鞍之上的女騎士靜靜地穿過風景。馬匹長長的影子投射在前景,造成一種更加矛盾的空間感。在史達凡爾,如此的景觀並不尋常。畫家或許回憶起杜塞鐸夫的女子馬術學校?夢幻般的性質賦予這些場景別具風味的氣氛。 Ryttere pa vei (Riders on the road), ca 1890 赫忒崴的晚期藝術生涯中,作畫方式獨樹一幟。他會在撿來的報紙上設法畫些東西,常常混合圖片,上下表裡拼貼一番。此種作畫方式銜接上了象徵主義(保羅.高更)以及初期現代藝術的趨勢,例如康定斯基(W. Kandinskij)、蒙德理安(P. Mondrian),皆是此種藝術手法與藝術理論的奠基人物。赫忒崴對他們一無所悉,卻從自身的作畫方式中發展出一種浪漫的象徵派藝術,揮別窠臼,與新興的現代潮流並駕齊驅。從貴格教徒的觀點來看,他利用世俗廢物的作風迫使他從中創造出某種具備不朽精神的東西。他明白得很,所有人造的玩意兒都是短暫的,即使藝術亦然,而那正是他一再反復的主題:世事無常。他在自己的藝術中把希望導向上帝──而不是人──所設計的更崇高目標。 Drawing 附錄: 戚藍市長與潦倒畫家赫忒崴的衝突 (The Mayor A. L. Kielland and the Poor Painter Lars Hertervig: A Confrontation) 戚藍(Alexander L. Kielland)是挪威現實主義興起以來最負盛名的作家之一。他躋身史達凡爾的上流階級,衣錦還鄉後,成為市長,身兼編者。他撰寫地方掌故,並於1890年開始著手蒐集「被遺忘的畫家」拉斯.赫忒崴的資料。他的文章發表於1893年,報導當時行年已63歲的畫家,提供了一些頗具價值的訊息。他描述畫家貌似旅行中的老領主,「然而他的目光閃爍,很難捕捉一瞥。」 戚藍盤算以畫家1856年的早期大作《鍛煉》(By the forge)挑起赫忒崴的鬥志,他稱自己旨在激勵畫家重拾舊風。整個訪談過程中,赫忒崴極不自在,過了一會兒,自顧自朝門口走去。戚藍對他的行為大感困惑,於是請教一位熟悉畫家的人,請他解釋一番。這位老僱主對畫家的古怪行徑不以為異,為他說了幾句好話。儘管如此,戚藍對赫忒崴的藝術下了完全負面的評價。他在文章中把赫忒崴描述為精神異常,即使他還好端端活著,竟然要把他「列入1860年代過世的挪威藝術家」。關於赫忒崴的晚期藝術,戚藍寫道:「就像我們做孩子時,新拿到一盒顏料時搞出來的玩意兒。」 戚藍處心積慮挑起大眾對這位老畫家的注意,因為他盤算把一幅1856年的大畫賣給克里思提安尼亞的國家美術館。他亟需該筆錢!算盤沒打成。赫忒崴極可能不喜歡戚藍寫的評論。當時兩人的藝術觀大相逕庭,戚藍無法理解赫忒崴1856年以後的作品。赫忒崴純真的畫作與虔誠的生活方式沒留給這位史達凡爾市長多少印象。縱使戚藍有興趣向一般大眾推廣美術,他顯然不願推薦當地畫家赫忒崴的晚期作品。 【參考網頁】 35 paintings of Hertervig's 【注】 若說,外國人到台北故宮博物院參觀,絕對不能錯過翠玉白菜;那麼,到奧斯陸的國家美術館賞畫,就不能不瞧一瞧這幅 Bridal Voyage in the Hardanger(1848)。「哈丹爾」是挪威最著名的峽灣之一,這幅畫不但描繪出當地的特殊景觀,還添上一船穿著傳統服飾的娶親隊伍,又是 Tidemand 與 Gude 兩大高手聯手之作,再配合挪威人無以名之的強烈愛國情操,難怪挪威人視為「國寶」級的畫作。 所有圖片取自網路。 音樂為 Paco Pena 於 Misa Flamenca 彈奏之曲: Credo。 如有侵權,請告知,當即刪除。 |
|
( 休閒生活|雜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