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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9/17 14:38:06瀏覽1738|回應0|推薦1 | |
名導演作家吳念真推薦許陽明新著 〈推薦序〉母親的名字叫歷史 吳念真為知名導演、作家 訝異地發現自己竟然和許陽明先生同年,一九五二年出生的。 那年屬龍,所以當年台灣的出生率應該比往年高出很多,因為我媽媽就曾經說,當年普遍貧窮的大家好像都寄望有個龍女龍子可以改變未來吧,所以光我們那個小小的礦村裡就生出四十幾個孩子;她並且以一貫獨特的語言技巧描述那一年我們村子的景況,她說:「歸年透天四界攏聞得到雞酒香。」 而曾經被賦予最大寄望的孩子如今卻都已經慢慢老了,無論你承不承認或願不願意面對,事實都已經是來到「往昔多於來日、回憶多於期待」的階段了。 讀許陽明先生的這本書稿是我近年來少有的閱讀經驗,它不同於類似聆聽或者被文字逐步牽引到作者的世界裡,相反的,它卻是毫無警覺地被作者的回憶所觸動,然後引發自我回憶快速衍生、爆發,之後又與作者的回憶相互融合的激烈騷動的過程;而在這樣的過程中,我們彷彿也在腦袋裡完成了一本屬於自己生命歷程的書,因為我們都走過同樣的年代,經歷類似的生命起伏,而且似乎都有同樣一個堅韌的母親帶引我們走過艱辛的歲月,不同的只是她們的容貌、性格以及面對危難時護衛子女的姿態。 沒錯,是姿態,我們經常是用姿態來記憶母親,記憶她的委屈,記憶她的溫柔和強韌;就像作者用平靜的文字描述母親在新莊被人用「狐狸精」辱罵、被圍毆,而子女卻只能牽著媽媽的衣角驚慌、無助地面對那一切的同時,卻也深刻地記憶著寒冷的冬天母親撐開大衣把他像「母雞用翅膀將小雞覆蓋起來保護著」的溫柔;不過,他更沒忘記一家人被掃地出門離開新莊時,指著那些來家裡搶東西的人恨恨大罵:「你們這些沒良心的,將來一定會得到報應!」的媽媽,流著眼淚咬著牙的樣子。 這樣的姿態也讓我想起一個朋友對他母親的描述。他母親當年是以四處銷售愛國獎券的微薄收入養活一家;他說有一次母親走了一整天,累了,忍不住在路邊蹲下來休息,可是卻又馬上撐直身體站了起來。 他問母親說為什麼要這樣?母親告訴他說:「因為我想到你們在學校都是品學兼優的孩子,我怎能讓人家看到他們的母親這種卑弱的模樣?」 記得十六、七歲在台北當學徒,有一天媽媽從家裡帶著一鍋「轉骨」的藥湯來台北給我喝,當她站在我睡覺的角落外面的巷道叫我的時候已近深夜,我問她說怎麼這麼晚才來?她說她黃昏就來了,但是老闆和老闆娘都在,所以她不好意思讓他們看到。我問她為什麼,她說:「我不想讓他們看到我這種竟然要讓孩子十五、六歲就得離家工作的沒有用的媽媽的樣子!」 但這樣的媽媽卻可以在我的婚禮上用顫抖的聲音唱歌給所有賓客聽,只因為她曾經許願,說如果像她這樣一個不識字的、沒有用的媽媽還可以養出念到大學畢業的孩子的話,她一定要在他的婚禮上高興地唱歌。 這些母親的孩子們對她的鮮明記憶的組合,其實正是一部台灣的庶民歷史。 記得有一次母親看我深更半夜還在寫字的時候,睡眼惺忪地坐到我身邊來,靜默了好一陣子之後忽然跟我說:「……你知不知道,其實,你出生那一年的那條龍不太好,聽說那一年生的人都要『三天勞,才得一頓熱』,莫怪你要這麼累,早知道那一年就不要把你生出來!」 我想許媽媽如果也曾有過這樣的感嘆的話,許陽明先生的回答或許會跟我一樣吧? 我跟我媽說:如果妳沒有生我的話,我就沒有機會認識像妳這麼精彩的媽媽了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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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文學賞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