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格麗特‧勞倫斯，我的母親，1914年出生於紐約。在紐約市待了幾個月後，她回到維克斯堡，我母親在那兒長到十四歲。她是黑人主教派(Episcopalian)牧師之女。外祖父是位深膚色的黑人，是位教師。我的母親則是位「看起來像白人」的淺膚色女性。

哈佛名師19

賴福：瑪格麗特‧勞倫斯，我的母親，1914年出生於紐約。在紐約市待了幾個月後，她回到維克斯堡，我母親在那兒長到十四歲。她是黑人主教派(Episcopalian)牧師之女。外祖父是位深膚色的黑人，是位教師。我的母親則是位「看起來像白人」的淺膚色女性。

我母親進入紐約市一所市立高中，瓦得雷高中。她通過入學考試，該校那時已經兼收白人與黑人學生，約有三分之一學生是黑人。她很快成為那兒的優異學生。她學習希臘文、拉丁文，兩年後以優異成績畢業。我母親獲得康乃爾的獎學金，便選擇了它。

當她抵達時，是康乃爾唯一的黑人大學生。這是1932年的事，她未獲准住宿舍。她也沒有足夠的錢住宿舍。她乘火車抵達綺色佳時，口袋裡只有十一塊美金，再搭計程車從火車站上山，口袋裡只剩下幾塊錢。

她未獲准住宿舍，必須到一位教授家幫傭。她真的過著女傭的生活—睡在冰冷、空寂的閣樓，做飯、洗衣，伺候主人三餐，自己則在廚房吃。但在同時，她用功讀書，四年後從康乃爾醫學院預科畢業。

她離開康乃爾，到哥倫比亞大學醫學院就讀，再到哈林醫院小兒科實習，哈林醫院是所和哥倫比亞大學有關的教學醫院。然後她到哥倫比亞公共衛生學院念傳染病學方面的公共衛生碩士，在那兒她欲見了史波克醫生，受到他的啟發，往結合小兒科和精神病學的方向走。

科斯塔：你寫了本迷人的書，叫作《基列的油膏：一位治療者的旅程》，探討了你母親一生發展、變化的每個面向。有人說，父母是形塑孩子人格的最大力量。

賴福：父母對子女的影響，在獨生子身上特別明顯，因為三人間形成有力的三角。我的外祖父是位外向、表達力強、理性的人，他總是說：「我喜歡那人，他認為我很棒」。

他喜歡接近人。做為一位牧師，他很外向，到處與人結緣，進行他的精神治療。顯然從她父親那兒，我母親學得接近人、照顧人。治療的觀念來自外祖父。我認為要是主教派教會接受女性的話，我母親會成為一位牧師、繼承乃父志業。在某種意義上，當醫生是其次的選擇，若她無法醫人心，她便醫人身。

我的外祖母是位教師，非常熱中於教學。她熱愛教學，從化育人才中得到很大的滿足。我認為我母親篤實做事、不張揚炫耀的態度來自外祖母。

膚色分級，是黑人社群知之甚深的事。但我認為，在美國黑人傳記和黑人社會史裡，此事未被非常公開、誠實地討論。我在我母親的故事裡，將此提出成為議題是需要一些勇氣的。此議題在我母親生命中扮演重要的角色，是因為祖父母的膚色之故。

看來愈白的人愈受到欣賞，是對白人標準的擬仿，此無庸置疑，而它長期以來對黑人生活造成非常大的影響。所幸，這多半是過去的事了。這類膚色分級已不像過去那樣明顯。

擁有如白人般長、直髮的黑鬼—我故意用「黑鬼」Negroes這個詞，因為五、六十年前我們就是這樣稱呼自己—被認為擁有「好頭髮」。而那些擁有糾結、起毛頭髮的人被認為擁有「壞頭髮」。這是黑人社群中對人的美醜判斷標準。它倚賴對白人標準的擬仿。同樣的，我認為此等標準已不像過去那樣明顯。

在撫養三個小孩的過程中，我母親決定不要教小孩用這種標準判斷人，不要用身體特徵判斷人。所以，我們不可以在家裡談論「好頭髮」或「壞頭髮」。

科斯塔：你母親一生目睹不少粗暴的種族歧視行為，這對她的職業級個人生活影響很大。我想到康乃爾一位「善心」人士跟你母親說黑人學生能住在附近一家妓院。這是種族歧視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賴福：種族歧視，經常是惡性行為和純真的結合。這位訓導長從未到過那兒，但她從未詢問、從未想過去看看事實，意味著她根本不關心黑人學生的生活。

儘管她有成為醫生的堅強決心，做女傭畢竟是磨人之事。她不把那段經歷看成是痛苦、創傷的經歷。她將它看成一種試煉，必須通過這種試煉，才能賺錢，才能進醫學院。而且，她顯然不覺得當女傭對尊嚴有損害。

她不斷說：「我從我父母那兒，得來一種對自己的信心。因此當某個南方人叫我『黑鬼』，我總將那視為他的問題。叫我黑鬼的人一定有問題，因為我是個穩重而善良的人。」就是這種自信，使得我母親處於逆境仍然保有自我尊嚴。我認為傳記及敘事體的有趣之處，在於你能從生活細節的描述，得到一種整體的文化及歷史感。

我認為她一定能在我的世界中看見她自己，因為她試這世界很大的一部分。她仍在工作，非常有活力，非常愛冒險，而且繼續開展生活、研究的旅程。因此，她是我的世界很大的一部分。困難之處，在於放我自己在那兒，得到充足的體察，照她看那世界的方式來看她。而她總是能從內在描述該世界。她是個非常內向的人。但我必須充分了解歷史、社會脈絡，才能將我母親所處的那個時代呈現出現。

(莎拉‧勞倫斯 賴福Sara Lawrence Lightfoot：教育學教授、社會學家，她的書《基列的油膏：一位治療者的旅程》已贏得許多獎，並列入拉徳克利夫傳記系列)摘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