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天湖浴龍護白鶴
　　　　　萬丈拱橋顯神威

　　妙善自從來到蒼岩山，受到全功大師躬身尊敬，藏經房裡所有經卷任她翻閱。她有生一來還是第一次看見佛界那麼多經書，每每走進藏經房就像到了海天佛國，令她興奮不已。在經房她埋頭三藏，博覽群書，進入庵堂一心專注坐禪修行。不知多少個夏暑和風雪寒夜都見她面壁修煉，不知疲倦，有時她還同徒兒們一起到說法危台講經論道。由於她博學多才，深得眾尼僧崇拜，聽她講經的人越來越多，說法危台漸漸成了山上有名的道場。
　　妙善提倡三昧，以慈、善、德、孝、和為教義宗旨，開展佛法活動。一次她向寺裡尼僧公開宣講《涅槃經》。開講那天，說法危台周圍坐滿了聽眾，足足有上百人。妙善在台上講授，台下鴉雀無聲，都聽得那麼專心入耳。不知什麼時候，樹上還落滿了鳥兒，山頭上蹲滿了獸類，個個都在睜大眼睛，豎著耳朵聽妙善講授經文。更不知南無阿彌陀佛、南無燃燈古佛、南無藥師琉璃光佛、南無接引歸真佛等也早已暗暗在旁細聽妙善那擲地有聲的演講。一堂充滿哲理的講授有時像滔滔江河，時如甘露細雨，聽者無不隨聲附和，台下傳出讚嘆之聲。
　　一天，她在說法危台講完經文，剛想離開，忽然間看見南拱套裡有兩隻鳥兒打起架來。她上前仔細察看，是一隻大黑雕伸著長長的鐵嘴咬住一隻白鶴，白鶴「喳喳！」直叫。妙善氣憤地說：「朝廷裡有忠臣和奸臣之分，人世間有好人和壞人之別，鳥族中原來也有弱肉強食之事，氣煞人也！」
　　徒兒何小妹看出了師傅的心思，忙說：「師傅，老雕要傷害小白鶴，咱怎能見死不救呢？」何小妹掏出她的神箭「噌」地向黑雕射去，箭頭正好擊中了黑雕的長嘴巴，將它的嘴巴射成了一個彎勾，這就是老雕的嘴巴為什麼成了彎勾的原因。黑雕被冷箭射中，嚇得一下子飛走了，白鶴卻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了。她們看見白鶴眼上鮮血直流，妙善心如刀割，忙讓徒兒端來一盆清水，給白鶴洗去羽毛和腿上的鮮血，並說：「多可憐的鳥兒呀，你受驚了，快快逃個活命去吧！」
　　白鶴將翅膀搧動了幾下，向著妙善叫喚，可是，臥在地上還是一動不動，卻從身子滑碌碌滾出幾個很大的白鶴蛋。妙善這才清楚，原來黑雕和白鶴為爭蛋而鬥。她們將受傷的白鶴揣在懷裡，又捧起白鶴蛋，將它們一塊放到了拱套挨牆根的一塊沙灘上，叫徒兒每天給它送食，精心照料，白鶴就在這塊沙灘上安安樂樂安下家不走了。
　　一天早晨，妙善又到沙灘，白鶴和蛋都不見了，沙灘變成了小水池，水池裡有九條小白龍在游動。妙善覺得好生奇怪，心想：「莫非那白鶴蛋是天龍蛋？為什麼變成了小龍呢？」後來妙善攜徒兒每天從蒼岩山天井裡挑水向池裡灌水，省怕池子乾涸了，傷害了小白龍的元氣。池水一天天加深，小白龍一天天長大。
　　在一個月光皎潔的晚上，妙善和徒兒們從玉皇殿坐禪回來，只見池裡一股白氣騰空而起，順著一條山谷，向山後飄去。師徒忙到池邊觀看，九條小白龍都不見了。徒兒便問師傅道：「怎麼小白龍化作一股白氣升天了？」
　　妙善雙手合十，兩目微閉：「阿隬陀佛，出家人慈悲為懷，與人方便，善哉！善哉！」
　　原來後山有兩個朝陽滾龍坡，坡上有塊百米長的煉功石，小白龍每天早晨迎日出，晚間接月升，吸收日月的光華，在石邊磨練工夫。經過九九八十一天，小白龍修煉成了，變成了能飛善變的神龍。
　　一天，小白龍變成了九個小玩童來到妙善住的庵內道：「多謝師傅的關懷，今後有什麼事情需要幫忙，即點我們即到，定會助恩師一臂之力！」話語剛落，九個玩童一齊作揖，化成一股白氣騰空飛去。
　　有一年夏季，蒼岩山一帶發生了蝗災，只見蝗蟲遍地，有些地方多得像滿天飛來的烏雲。蝗蟲飛到哪裡， 那裡的玉米、高梁、大豆等秋季作物就都很快啃吃光了。老百姓個個看在眼裡，人人急在心上，不知道如何滅掉蝗蟲。一天，有人說廟上的老師傅妙善神通廣大，能替百姓解難消災。於是大家紛紛上山向妙善反映，請求佛來保佑。一日，妙善大師在堂上打坐，聽到此種情景也心猿意馬，心想：「出家人慈悲為懷，濟度眾生，是我本願。如今蝗蟲遍地，百姓有難，何不快快拯救？」
　　她忽然想起九條小白龍臨別時的一番話，於是即刻點起三炷柏香，呼起小白龍的名號，瞬間，九位童子踏雲而至，一個個站到妙善面前說：「恩師，有何事要助？」
　　妙善看到童子真的來了，她即刻高興起來，把近日附近發生蟲災一事表述給童子們聽，九個小童子爽快地回答：「恩師，不必發愁，今晚送喜雨一場，保證蟲兒全部死去。」說罷九個童子又乘一股白煙飄然而去。
　　果然，當晚九時九分，天空陰雲密怖，霎時閃電雷鳴，暴雨傾盆，雨中還帶著一種濃烈的藥味，一直下了個半時辰。第二天老百姓到田裡察看，所有蟲兒全部死在水泊之中，而禾苗因久旱逢雨，棵棵茂盛精神。十里八鄉老百姓知道是妙善大師救求神力有功，個個稱她是活神仙，感激不盡。
　　妙善在蒼岩山吃齋念佛，苦讀經卷數年，不僅已修養得很深，還給周圍老百姓做了許多好事，深得人心，人人又尊她為活佛。
　　蒼岩山上有一道峽谷，跨度數十丈，深不見底，將山分成了兩大半。妙善大師住在庵內，平時去玉皇頂坐禪要繞道而行，十分不便。一年不知誰提議，為了頌揚妙善大師的功德，要在峽谷間修一座石拱橋，便利妙善在山上來往。
　　有一天，大伙圍在峽谷旁，面對難度極大的工程個個出主意，人人想辦法。恰逢那年岳陽樓完工，建築大師魯班正好從南方來到趙州考察要修建趙州安濟橋事，不知誰跑到百里之外，請來魯班師傅，讓他先給設計一套蒼岩山上拱橋大圖。魯班知道是為妙善大師修行所建，便爽快地答應了，他不但親自設計圖樣，還主動要求擔任工程總指揮。他晝夜伏案，圖樣很快就設計好啦。為了早日能把橋建好，讓妙善大師能早日從橋上走過，大家又進行了詳細分工，由張果老負責用毛驢馱運來五岳山石，讓柴王爺用自己的獨輪小車運送糧草，解決民工膳食。由於山高谷深，為了搭供架，動動員周圍老百姓日夜挑送竹木、柴禾，填平峽谷。大家聽說為妙善在山上建座天橋，都十分齊心，一呼百應。任務下達之後，不到數月，只見拱架就搭起來，石料也堆積如山。可是，面對如此浩大和高難度的懸空工程，誰來傳運石料呢？工程正要動工，就遇到一大難題。妙善大師看在眼裡，急在心上。於是她又想起了小白龍。一天，她站在拱架邊，雙手合十，兩眼微閉，喚起小白龍的名號。瞬時間，九個童子又來到她的面前，沒等大師開口，一位童子道：「師傅，知修橋有了難處，高空架橋真是太危難了。我們已經商量好啦，搬運石方大任務就由我們幾個孩兒承擔了，請恩師放心。」說罷九個童子就要參戰。
　　開工那天，太陽早早從大海升起，照得千山萬壑一片燦爛。蒼岩山上人山人海，一片繁忙。只見魯班站在拱架之上，帶領幾位石匠在空中忙著壘砌石塊。九個童子在空中運石，數百斤的石塊他們一搬即起，而且在空中跑來跑去，像走鋼絲、傳雪球一樣，人人看了都十分驚嘆。一場天地人合，陰陽相濟的工程大戰在蒼岩山上正式展開了，而且晝夜不停，風雨無阻。那天，妙善大師站在一處懸崖絕壁上細細觀看，深為眼前壯觀的勞動場面所感動。她想到古人關於天道、地道、人道裡講得「天地合一」和「二人同心，其利斷金。同心之言，其臭如蘭」的哲言。心想，在山谷建橋，這麼一項浩大的工程，能有那麼多人主動前來參加會戰，有的出主意，有的出體力，有的獻物資，表現出那樣齊心合力，使工程進度之快，質量甚高，說明了一個道理，就是「只要順民意，人心齊，黃土都可變成金。」但是世上還有許多人至今執迷不悟，沉醉在只顧個人，不顧他人，只顧眼前，不顧長遠；膨脹惡念，缺乏善心的迷惘之中。佛祖旨意，以慈悲為懷，普度眾生。濟度天下所有的芸芸眾生是我的天職，我要上不負佛祖，下不忘民意。
　　天下竟有如此巧合之事，足足用了三百六十六天，正好用了三千六百六十塊長方石，加上修了一條三百六十六個台級的山路，共用了三萬六千六百個人工日，就在這深山峽谷之間建築了天橋一座，猶如天虹將兩山連接。從此，妙善和徒兒們通過拱橋到玉皇殿堂修行打坐來往十分便利了。後來人們又在拱橋上修建起橋樓殿、藏經閣。使拱橋更加雄偉壯觀。後人有詩曰：「千丈虹橋望人微，天光雲彩共樓飛。」來讚賞這座千古勝景。更有民間藝人編歌謠流傳後世：五岳奇秀攬一山，太行群峰唯蒼岩。柴王仙跡雲崖掛，果老足跡伴古檀。至今在蒼岩山一帶還廣為傳唱。
　　蒼岩山上的石拱橋修建好後，宛若一條彩虹通道將兩山連成一體，尼僧來往便利多了。妙善大師天天通過拱橋到玉皇頂修行坐禪。她每天更雞鳴過第五遍，就急忙越過拱橋，攀上玉皇頂，先面向東方，點上三炷香，跪著迎接太陽升起。當她看到太陽冉冉升起，給大地和千山萬壑帶來一片燦爛光明，迎來了百鳥爭鳴，百花含笑，深感有衷的欣慰；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她不顧一天誦經坐禪的疲勞就從玉皇頂上來到一塊大石台上，這石叫做拜月台，點著三炷香，跪拜月亮高高升起。此時她往往閉目養神，想著廣寒宮中的吳剛和嫦娥，禪心湧動，產生著一種憐默之感，此時她又開始誦經念佛。那天已是農曆六月十九日，夜晚一片寧靜，山風習習，月光如水，妙善大師以光為食，修持三密，口誦真言，心觀佛尊，繼續眼、耳、鼻、舌、身、意那「六根」功夫，忽然感覺身、口、意三業清淨，地、水、火、風四大皆空。
　　一天夜晚，妙善大師在玉皇頂誦完經文又來到拜月台，點著香，剛剛跪下，便隱隱約約聽到似乎從天宇間傳來一種琴瑟演奏的聲音，她模模糊糊看到一座仙宮隨著悠揚的樂器聲降落在拜月台上。吳剛和一個玉兔輕輕吹著樂器，一位仙女舒展長袖，輕歌漫舞。寂靜的夜空頓然蕩揚起歌聲：
　　酒兮酒兮灌人腸，酒過數杯忘形象，好人醉得爛如泥，壞人醉後更猖狂。
　　色兮色兮迷人魂，紅顏知己毒蛇心，紂王無道戀妲己，臭名昭著是罪人。
　　財兮財兮世人求，金銀滿櫃屋外流，貪贓當了富貴翁，難免落個階下囚。
　　氣兮氣兮傷人心，痴男情女恨終身，二九才男因此去，二八嬌女命歸陰。
　　三皇姑妙善在朦朧中隨聲附和，默讀著歌詞。她睜開眼睛，卻看見拜月台變成了一座宮殿，一隻小白兔在一棵桂樹下跑跑跳跳，好不歡樂。一位仙女舞著雲霞般的裙袖，笑容可掬地來到妙善跟前。她揉了揉眼睛，仔細凝神一看，「啊」了一聲，認定是廣寒宮從天而降，這位仙女定是奔月的嫦娥。她連忙拜道：「這位仙女莫非是月宮嫦娥姐姐？」
　　仙女也十分禮貌地還禮道：「皇姑妹你可真是慧眼識鄙人，我就是當年了卻紅塵，私奔月宮的嫦娥。」
　　妙善臉上微微一紅，突然想起了往事，她暗暗讚嘆嫦娥對愛情的堅貞，和對世俗的叛離精神。她略微平靜了一下心情，不好意思地問道：「嫦娥姐你好嗎？」
　　嫦娥答曰：「我在廣寒宮裡雖然一貧如洗，不比塵世，但我獲得了另一種自由，精神還是非常富有的。望皇姑妹放心。」
　　妙善問道：「嫦娥姐這次你到來不知有何吩咐？」
　　嫦娥道：「你是修行之人，在蒼岩山已經得道了，特來慶賀！」
　　妙善道：「謝謝！」
　　嫦娥道：「我離開塵世千年，雖在寒宮，但總掛念著當今世態人情。不知剛才唱的歌兒妹善妹記在了心裡嗎？你既然已獲得正果，成了人間最受尊敬的人，我想通過你傳給世人聽，但願世人修身克己，棄惡揚善，男女平等，天下和諧。」
　　妙善聽了嫦娥之言，甚為動情，連連回答：「聽清了，也記住了，多謝嫦娥姐指教！」說話間廣寒宮和嫦娥忽然消失，拜月台又恢復了往日夜的寧靜。
　　月光像霜一樣洒在地面，照得山嶺一片銀灰。妙善大師跪在拜月台上，久久望著夜空中的那輪明月，回憶著仙人的形象和天外之音。
　　從那夜起，妙善每每登上拜月台，擺起香案，就似乎聽到從廣寒宮裡傳來的吳剛和玉兔輕輕的奏樂聲，好像嫦娥又在輕歌漫舞，清脆低沉的歌聲在耳邊響起：
　　酒兮酒兮灌人腸，酒過數杯忘形象，好人醉得爛如泥，壞人醉後更猖狂。
　　色兮色兮迷人魂，紅顏知己毒蛇心，紂王無道戀妲己，臭名昭著是罪人。
　　財兮財兮世人求，金銀滿櫃屋外流，貪贓當了富貴翁，難免落個階下囚。
　　氣兮氣兮傷人心，痴男情女恨終身，二九才男因此去，二八嬌女命歸陰。
　　她越聽越動情，深感天外之音像驚世之言，那麼深刻真實反映著世態人情，月宮嫦娥至今仍然注視著塵世上那些歪風邪氣，造成的危害，多麼令人敬佩。塵世間這些酒色財氣如此蔓延，會使得多少人昏昏欲醉，迷失本性，沉沒人生，何等悲慘！
　　妙善大師越想越覺得唱詞似弦外有音，含義廣大！這唱詞不僅是唱給她聽，也是唱給世上所有人聽，而且簡直是在鼓舞她修行圓滿，濟度眾生。她反覆背誦唱詞，像領到一種使命，越發堅定。
　　春來冬去，花開花落，三皇姑妙善在蒼岩山苦心修行了一年又一年，手不離卷，心不離佛，決心度化成真，邁進圓通之門。
　　有詩曰：
　　蒼岩勝境浮雲海，佛光瑞氣共徘徊。
　　妙善九載修正果，一朝大孝驚如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