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父王逼婚大難來
　　　　　公主夜逃出皇城

　　幾個月過去了，宮裡宮外似乎是一片平靜，也許穆星子是個從來不被人注意的種花人，關於他半夜丟失，或被人所害之事，未有任何傳聞，兇首小霸王李炳像沒事人一樣照樣大搖大擺在一伙小兄弟間竄來竄去。他好像被妙善的美色迷住了，大白天也在做著駙馬夢。一天他跑到父親李龍面前耍起孩子脾氣：「爹爹，這麼久了，那個種花的臭小子早已給我整死了，妙善還有什麼念頭，為什麼還不同意嫁給我，兒子都快急死啦！」
　　「你真將他害了？」李龍道。因為幾個月了還未聽到李炳提及此事。
　　「那還用說，那天晚上我帶幾個弟兄去御花園裡踩點，恰巧還到那個小子又從妙善住處出來，就將他拖到後山上，三下五去二就把他收拾了。」李炳說得那麼輕鬆。
　　「有人知道嗎？」李龍若有所思，他生怕露出馬腳。
　　「幾個月過去了，風平浪靜，請爹爹放心，李炳做事乾淨利羅，滴水不漏。」李炳若無其事的樣子，像幹了一件什麼漂亮的事，在父親李龍面前賣功。
　　「那就好，那就好！」李龍重覆著自己的話，望著兒子的眼神道：「我也沒聽到什麼風言風語。」此時他從內心讚許兒子小小年紀竟能幹出這般神不知鬼不曉的事來，將來定是個幹大事情的料。他接著道：「炳兒呀，像男娶女嫁這樣的婚姻本身就是一種交易，只要你能將妙善公主弄到手，當上駙馬爺，你的前途就是一條金光大道。」
　　「那我還該咋辦？」李炳求教父親。
　　李龍稍有所思，老謀多計，叫兒子如何如何。李炳會意一笑。一隻老貓突貓從窗戶竄了進來，「喵喵！」叫了兩聲，打斷了父子的對話。
　　在妙莊王的議事廳裡，妙莊王和娘娘又再議論女兒妙善的婚事。
　　娘娘寶英道：「咱女兒妙善在御花園裡受苦受罪半年多了，也不見她有絲毫回心轉意，照此下去啥時候是個頭呀？！」
　　「你急我更急！自從在金鑾殿上當著眾臣而宣佈妙善和李炳的婚事後，我天天掛在心上，沒有一天不盼她早日成親，哪知她死活不從。半年過去了，連家裡這點小事都辦不成，我作為皇上多麼沒有面子。時間久了，更會成了別人的笑柄。」
　　「妙善也太死心眼了，為啥就迷上了念經成佛？她那個寧勁好像十頭牛都把她拉不過來。」娘娘嘆了口氣，十分無奈的樣子。
　　妙莊王繼續道：「退一萬步，一個皇家女兒不招駙馬，去當尼姑，實在丟人臉面。倘若圓了她一顆心願，豈不敗壞了皇室風俗。」
　　皇后娘娘道：「三公主的脾氣你是知道的，假如硬給她成親，萬一鬧出事了，會更讓我們為難。」
　　朝裡每天大事遇到的實在不妙，妙莊王解決不了的事往往只要掌印夫人一出面，便會快刀斬亂麻，迎刃而解。清官難理家務事也是常事，一貫聰明善斷的皇后娘娘這時心亂如麻，不知如何是好，心裡猶如十五個吊桶到井裡提水七上八下。妙莊王更是愁雲滿面，火氣滿腹，急得在廳堂裡轉來轉去，就像熱鍋上的螞蟻，亂蹦亂跳。
　　二人正在為妙善婚事朝思暮想，萬般無奈，突然守門官稟報李府少爺李炳前來朝見皇上。妙莊王心裡一愣，急喚李炳進來。日夜做著駙馬夢的李炳自從走出父親房間，駙馬夢做得更迫切了。心想：「老子說得對，婚姻算什麼？只是一種交易。只要妙善成了我家人，我就可以靠著皇上這把梯子往上爬，步步登高，到那時江山不就是我的了嗎？」當他知道國王和皇后正為妙善婚事為難，認為時機已到，千萬不可錯失良機。於是這天，大著膽子闖入宮廷參見國王。他見了妙莊王慌忙跪下求親道：「啟稟陛下，小輩李炳叩見！爾乃一國之尊，萬民之上，而且早有三綱五常，哪有兒女不聽父母之理？我李炳雖然年紀還輕，但深知皇上國母對三公主百般寵溺，對我也十分愛憐。我對妙善也很有愛意，若我倆相配，一定是龍鳳呈祥。請皇尊下旨，準妙善明日就同我拜堂成親，只要生米做成了熟飯，她再想出家就難上難了。到那時，我李炳就成了你的人了，保證忠心耿耿為國效勞，讓興林國的江山萬代相傳！」
　　妙莊王聽李炳一番言語，茅塞頓開，不禁喜上眉梢。心想：「還是李炳這孩子年輕聰明，富有見識，會出點子。如果讓他當了駙馬，那可是龍虎添翼，花開錦繡。我的王位不僅可以放心，倘若公主能生個胖小子，興林國的江山就會一代一代，穩當當地傳下去了。」想到這裡，他如釋重負，像有千斤重石從心上落地，立刻感到一身輕鬆，精神極了。
　　「是，是！生米做成熟飯，親也就成了。你既然那麼愛著妙善，為何不早來求親呢？」李炳的甜言蜜語說得妙莊王臉上帶起笑容，大腿一拍：「回去告訴你老父親，明日就成全你倆婚事。」
　　李炳萬沒想到幾句話皇上就答應了他們完婚，高高興興退出皇宮。他走後，妙莊王和娘娘寶英都像從霧水裡鑽出來，感覺眼前忽然亮了許多。妙莊王馬上讓人擊鼓，被掛上朝。
   滿朝文武聽到擊鼓之聲都以為朝裡發生了什麼重大事件，個個迅速披掛，上朝參見聖君。
　　妙莊王端坐殿上寶座，楊傑、趙震、李剛、李龍等重臣，還有駙馬趙魁、何鳳分次排立。
　　妙莊王言：「朕今日招集眾卿上朝，不為商討國家大事，只為小女妙善婚姻一事，已宣佈多久，招李龍之子為駙馬，明日四月初一日，是黃道吉日，朕要同三女兒妙善成親完婚，特準文武百官放假三天，設宴慶賀！」
　　李龍心裡震驚，慌忙跪下：「謝主隆恩！」　
　　殿下一陣喧嚷，有的驚愕，有的甩手，有的交頭接耳。
　　聖旨很快傳遍了官府六部，誰都感到日子定得突然，不管怎麼，皇上聖旨哪敢違抗和公開議論，聽從為上。這天夜晚，整個城通通宵備禮，鑼鼓喧天，一片忙亂。
　　妙善在後花園靜心草房裡正專心坐禪，似乎要進入空靈境界，小丫環梅兒來報：「公主姐姐，聽說父皇明日要給你成親，選的駙馬是當朝兵部尚書李龍的兒子李炳。」妙善一聽，猶如晴天霹靂，大吃一驚，渾身顫抖，手中的經卷啪的一聲掉落在地上。她面前四壁，茫然失措，一籌莫展。
　　半天，妙善她才從茫然中蘇醒過來，急著問梅兒道：「這事可是真的，你從何處聽來！」
　　「這事還能有假！現在滿朝上下通宵都在為你的婚事忙碌，有的殺雞，有的宰羊，可熱鬧了。」丫環梅兒一本正經地說。
　　妙善不貪榮華富貴，甘願清苦，雖然遭到父皇多次阻攔，受盡了磨難，但她毫無怨言。此時，當聽到父皇真的要為自己成親了，如雷灌耳，淚不成行。她獨守孤燈哭了半夜，眼看雞叫五更天快亮了，淨心房裡凄凄慘慘，悲悲切切的哭聲嚇壞了小丫環梅兒。多年來梅兒一直伺候公主，自知妙善心中之苦，同情萬分。她急中生智，想出一計，言道：「公主姐姐，既然你出家主意已經打定，不能白白等著花轎抬到門口，束手就擒，慘措塵染。小丫環倒有一計，不知姐姐意下如何？」
　　妙善聽丫環之言，像在黑暗裡企盼到一點亮光，抬頭尋問：「梅兒有何計能救姐姐一命？快快講來，若能助我逃出虎口，遠離地獄之門，姐姐終生難忘！」
　　小丫環梅兒看公主姐姐哭得那麼可憐，竟不加思索，斬釘截鐵地講道：「事到臨頭，顧不了什麼啦，三十六快走為上策。你不如趁天還未亮，趕快逃出皇宮，遠離他鄉也許有望。時候不早了，公主姐姐應立即定奪！」
　　妙善一聽，心頭忽然明亮。暗暗思量：「既然父皇對我無情，我也顧不得有義了。人說皇宮是天堂，對我可像是地獄。如果能遠走高飛，也許有朝一日終會成正果。」但她又想，自己久在宮廷，還未出過遠門，倘若萬一逃婚不成會有殺頭之罪！
　　她的心情從來沒有現在這樣矛盾和緊張。俗話說，車到山前必有路，狗急還要去跳牆。心裡又想，我妙善公主是決意修行之人，豈能坐等就擒，去做他人之妻？此時她打定了主意，便顧不得梳妝打扮，只是隨便包了幾件衣服，選了幾卷經文，素衣裹身，一身平民打扮，在梅兒的領路下，悄悄打開御花園的後門，兩腳跨出門外，順著一條小路，急急忙忙出了京城，像一隻驚弓之鳥離樹遠飛……
　　妙善逃出京城後，因怕有人追趕，竟不顧東南西北，見路就跑。她涉過一條小河，踏上一條羊腸小道，跑一會，走一會，只見她跑得汗流滿面，氣喘吁吁，上氣不接下氣。昨夜剛剛下過一場小雨，道路泥濘，坎坷難走。她深一腳，淺一腳地急忙向遠離京城的方向跑著。
　　此時，正是麥子成熟季節，晨光燦爛，田野一片金黃，布谷鳥開始在天上自由地飛來飛去，唱麥子熟了的歌兒。妙善身居皇宮，平時很少外出。她獨自奔走在路上，望見天上飛翔的鳥兒和藍天上的悠悠白雲，心潮湧動，感慨萬千。她跑著走著，想著重重心事。
　　記著也是這個季節，那時她還年歲很小，一天同宮女、彩女出城郊遊，她站在麥田埂上，望著一片片沉甸甸、金燦燦的麥穗，好奇地詢問麥子生長過程，還用鼻子尖輕輕嗅那麥粒散發出來的陣陣郁香，十分感嘆地對身的宮女說：「這麥子長得多麼好啊，一定又是個豐收年啦！」
　　一位宮女高興地和道：「麥子豐收了，天下百姓繳皇糧又會多了，皇上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咱這宮女也該吃得好一點啦！」
　　妙善道：「要知道，皇宮裡吃的一粒籽、一位粟都是農夫用汗水換來的，多麼不容易啊！可是有些官老爺拿著朝廷的俸祿，吃著百姓的汗水糧，卻天天想著苦害百姓的事。」她的言語得到周圍的一片讚揚，都認為妙善人雖然年紀小，但是講起話卻像個非常懂得事理的大人。
　　此時她孤身走在阡陌的路上，面對田野無邊景緻，竟熟視無睹。只顧急忙趕路，一心想著趕快遠遠的離開京城，找個安全的地方躲避。
　　她心事重重，腳步沉重。走著，跑著，不幸一腳跌進了泥潭，心一急，另一隻腳也陷下去了。因為泥深，她用力拔腳，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跳過泥坑，可是兩隻繡花鞋掉進了泥漿裡難以尋找，她只有光著腳趕路，從此，她成了赤腳善人。
　　她順著一條小路不知不覺走了好幾個時辰，只記著越過七條河，爬過七座坡。汗水濕透了衣襟，兩腿開始酸痛。她茫茫然，毫無目的地跑著，像一隻斷了線的風箏。
　　話說第二天清晨，天還未曉，皇后娘娘準備讓一伙宮女、彩女到御花園裡來個突然襲擊，幫助三公主妙善梳妝打扮，準備上轎成親。不料梅兒進宮參見娘娘，稟告三公主已偷偷離宮，國母得知女兒逃走了，像晴天霹靂當頭打來，渾身顫抖，立刻軟綿綿地暈倒在地上。
　　妙莊王得知女兒逃走，有氣難出，竟讓宦官打了丫環梅兒三十六板，梅兒被打得死去活來。
　　莊王在庭院呆乎乎轉悠了半天，心想，任性小女膽子大，官宮中竟敢違父言，這不孝之女一旦出家為尼得逞，豈不是敗壞了妙家的風俗和祖業？又想起今天是妙善成婚的日子，越想越氣惱，自覺事關重大，迅速派出十多名家兵，立刻外出四處尋找。聲言，如果找不回來小公主，要統統治罪，另加一條窩藏罪，三門九族也要受株連。
　　第二天一早，未等皇家通風報信，李府一隊迎親人馬鑼鼓喧天已來到了皇宮門口，正在做著駙馬夢的李炳興高采烈地來到皇宮門前，一下轎正要進宮接親，哪知立刻吃了閉門羹。知道妙善逃走了，頭脹得像水桶大。接親不成，自覺丟了面子，灰心喪氣地跟在空轎後面往回走，一路上罵個不停。他罵皇家無能，罵妙莊王大草包，連個小小公主都管不了；又罵妙莊王是個大騙子，欺人太甚，罵妙善是個大傻瓜，爛梨頭，什麼難聽的話都從口裡噴出來了。
　　妙善公主逃婚一事傳開後，宮廷上下一片嘩然，前宮後院亂哄哄不知如何是好。
　　此時，妙善沿著山野的小路急急忙忙奔逃，猜想會有家兵來追，竟不顧小路泥濘，深溝危險，越阡度陌，拼命向前，四處躲藏。過了麥田是稻田，過了河溝是森林，森林過後是荒草野岭，荊棘漫道，還時有野獸出沒，路上不知經受了多少苦難和虛驚。鞋子沒有了，衣服划破了，皇宮女兒真成了個討飯的叫化子模樣。
　　妙善惶惶然不知跑了多長時間，一天夜半時分，她來到一個小小村莊，看到村頭上立著一塊村牌，上面寫著「南陽莊」三個大字。距離村牌不遠的小河邊上有一座龍王廟。她來到廟前，坐在台階上想休憩片刻，因又累又餓，剛剛坐下，一閃念便躺倒睡著了，很快又做起夢來。她夢見自己獨自一人站在河邊，正在望著滾滾的河水發呆，突然看到一位白鬍子長老從廟堂裡走出來，她振起精神一看，原來是龍王爺站到面前。
　　龍王爺道：「這位女子有何心事，在我的門前悶悶不樂？」
　　妙善一看龍王爺，就像一位被人傷害了的孩兒來到慈父身邊，眼淚奪眶而出，不由地將心中之苦一一道來：「龍王爺，請你救救俺吧，我逃出皇宮不知去向何方，說不清後面還有家兵來捉拿我呢！」
　　老龍王聽了妙善一番苦楚，十分同情，他告訴公主莫要憂愁，說她選擇行善修德的道路，是一條光明大道，只要苦苦修行，待到來日修成正果，會化作神仙，渡度迷津，拯救苦難。老龍王還說，如今，你逃出了地獄門，要樹立信心，不畏勞苦和艱難險阻，遇到風險有人救，遇到困難佛祖也會暗暗點化你的。龍王還說，前面有座白佛寺，白佛寺旁邊有座白雀庵，為你修行已經做好鋪墊。寺廟裡現有佛門弟子五百餘，是你誦經念佛的極好去處。
　　妙善忽然醒來，睜開眼睛，老龍王不見了，原來是做了一個夢。太陽已高高升起，照耀得田間一片光明。她揉著惺忪的眼睛，正回憶著老龍王的話，想著一路苦難，忽然看見一條大道出現在面前。心想，昨晚老龍王來給我托夢，莫非知道我出家的艱難之事。她走到河邊喝了幾口溪水充饑，用手理理一頭秀髮，反覆思考著老龍王的話，神氣倍增，幾天幾夜的疲勞崸然消失在九霄雲外。
　　妙善站在河邊，望著眼前的一條道路，是那麼廣闊，那麼光明，那麼遠大，暗暗下定決心：修行濟度既然是我的本願，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辭。於是她振作精神，決定了上白佛寺廟的主意。
　　她繼續邁開疲憊不堪的雙腿，迎著陽光，走過小橋，又快步登上了新的征途。
　　妙善逃出皇宮之後，妙莊王派了家兵到處搜捕，查遍了周圍所有村莊、禾田、山林，一連三天三夜都沒有找到公主的蹤影。
　　妙莊王發了愁，前思後想坐立不安。一會兒講宮中出了妖精女，一會兒恍恍惚惚胡言亂語，一會兒又恨辣辣自言自語：「等找到她後，非將她宰了不可！」
　　皇后娘娘寶英心裡更煩悶急躁，幾天來不吃不喝不睡，不是躺在炕上淚流滿面，就是到神祖案前燒香禱告，一就是半天。口裡喃喃不停地述說：「大女、二女招駙馬，榮華富貴享不完，妙善你為何秉性犟，自找苦吃為哪般？」她還講道：「十指連著娘心肉，娘疼死你了，兒呀，你在何方快快回來吧！」她像瘋了似的想著妙善。
　　有詩曰：
　　公主逃婚走他鄉，父母日夜盡思量。
　　家兵四處抓妙善，宮女性命懸刀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