輾轉（１）　http://blog.udn.com/EdithYang/82066972

她一上車，他就從後照鏡中看到有點熟悉的嘴角
記憶中，有對母女的嘴唇完全複製
下唇左側連著一小片粉紅色胎記
遠遠看會覺得嘴巴歪歪的下斜
好久好久不見她們，大概有三十年了吧
但是她一上車，那片粉紅色便擴大到他眼簾

她一上車，從右後方往前看他的側臉
她就知道他是誰
微微向右的臉從後照鏡中看得更清楚
尤其那很長很翹的睫毛
從鏡中傳達出來那種要看不看的猥瑣樣
很奇怪，她記得，這個人
那是她和母系家族關係的句點
那時的片段是她到現在還忘不掉的畫面

於是她對著後照鏡微笑了
收不回嘴角，一直微笑
他瞄到，覺得被看穿了，眼睛便直直向前不敢再看
她問：司機先生，你不問我去哪嗎？你這樣怎麼算錢？
蛤？我，我，我還沒按表阿．．．
那你是要開去哪把我載去哪阿陳嗣敏？？

急煞車，引來後方一陣不滿的喇吧聲
他回頭看了她，她還是笑：好久不見阿小表哥

兩人三十年沒見，還是認得彼此
尤其五歲女孩的記憶力，實在太驚人：
我常常看阿公生日時，全家一起拍的合照阿，我站在你們三姊弟中間
其實你又沒有變多少，很好認

家族聚會他沒甚麼印象
四處漂泊把他的記憶撕成碎碎的
很多親戚也沒印象
但這個小孩，他放在心裡
他記得當時會把零用錢存起來，給這孩子買裝飾品
很少買吃的，大都是髮夾，小別針，兒童用的指甲油
小孩來家裡給她裝扮，唇邊的粉紅胎記就感覺淡掉了
她是美麗的，跟她母親一樣
是家族中最常被誇讚有著靈秀的眼睛，直鼻，還有輕輕地一句：
只可惜阿．．．．，就停止話題的那種
那些大人說完這句嘆息後
還會加上一句，以後不知道嫁得掉嫁不掉喔
有甚麼關係，只要嫁給我就可以了阿
傻傻的少年覺得這問題根本就不是問題

到學校講給同學聽，被訕笑

那你們就是亂倫了！！！

班上的霸王插嘴進來「主持正義」，他那幾個要好的就噤聲
慢慢移到邊邊，剩他面對著大家預測得到的欺凌

你怎麼可以跟小孩結婚？怎麼可以跟妹妹結婚？你會跟妹妹接吻嗎？你要跟人接吻還有做愛才能結婚你知道嗎？
來！！！！

霸王粗聲抓了一個女同學推到他面前
你們兩個接吻，快！

女生已經哭了，霸王硬拉著他們貼在一起

還叫他的小嘍囉推著他們兩人的頭：
伸舌頭啊！伸舌頭啊！你伸舌頭啊！

他怕被打，舌頭伸了出去，女生拼命尖叫

然後霸王發現女生裙子裡流出尿液出來

幹！好髒阿馬的！髒死了！　霸王罵完就跑了，兩個嘍囉也跟出去

他噙著淚看著那女生，從抽屜裡拿出衛生紙包跟備用的運動褲給她
無聲地收拾書包回家了

那天回家時家裡只剩五歲孩，他想要保護的妹妹

帶著妹妹玩了一下

他又照常問妹妹：長大以後要跟葛哥結婚好不好？

然後他想起在學校發生了的事

不自覺地，舌頭伸進了孩子的口中放著

聽到爸爸轉鑰匙的聲音時他頭一歪

小孩牙齒上下兩方往中擠壓

他就更痛，冒了血，頭暈，只記得爸爸抱起他在跑

等他醒來，是一天半後

之後他說話咬字就不流利，也沒再見到這個孩子和姑姑這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