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星期第三次看見她
她都站在紅綠燈的旁邊, 也不過馬路
她注視著對街那間幼稚園
放學了老師將一個個小跳虎放出來
她就咧開嘴笑瞇眼, 張手歡迎一個跳躍過街到她懷裡的女娃
她笑瞇眼, 像那時, 總是撇頭問他問題, 髮絲偶而輕掃過他的鼻端
細柔柔地
那側臉也沒變
但現在她是短髮

她穿著千鳥紋Ｔ型外套, 手插在兩側口袋裡
時不時抓出一些小物件往口裡塞
這讓他輕笑了
還是那樣, 她總是在口袋裡裝著小袋零食
熊寶寶軟糖、豆糖、紅豆球、巧克力丁、小米果
鹽杏仁、蛋酥花生、乾豌豆、果乾
果乾還都買甜味多的, 酸的她不愛
那時, 他總笑她是認識的女孩裡最邋遢的一個, 口袋這麼髒污, 還有油味
這批評對她是無謂的, 毫不在意
以她在學校受歡迎的程度
放小零食在口袋裡反而變成特色, 還多的是東施效顰

他以為她愛甜點, 找了學姐教他烤戚風蛋糕和巧克力餅乾
這禮物和當時其他男孩為她帶的早餐點心一樣
她呼嚷著就招來一群食客, 蛋糕和餅乾滋味如何, 或許她根本沒記著
但這件事倒引發了他的興趣
大三辦了休學, 開始從學徒慢慢幹起
存了錢再到日本、法國學藝；比賽；教學, 現在偶而也寫些評論, 當評審
時光總在車陣的壅塞烤爐的溫度攪拌機的馬達聲各地的演講鼓掌攝影棚的燈光中週轉
總算到這週
他給自己放了假, 輕鬆了幾天
看見了她, 那時的繆思, 是假期的收穫

對街那幼稚園開門了, 幾個老師維持著秩序帶著孩子走向父母身邊
那女娃看見對面的她, 笑開了揮手
她又瞇了眼微笑著, 眼角, 有了扇紋
他看得痴痴地, 很美, 時間跨過這些年的斷層, 從大學到今天這個時分
也沒很久阿
他看得痴痴地, 沒聽見孩子拉著他

「把拔～把拔～」孩子拉著他的衣角 「把拔你今天比較早來耶。」
他的男孩, 獨生子
這週每天來接孩子, 讓孩子非常高興
「把拔，老師問你可不可以到學校教我們做餅乾？」
他低頭對孩子笑著：「好阿, 我們現在去找老師問問看。」
而抬頭, 她牽著女娃往這走來了..........
「啊！你........」
「啊，好巧。」
「你........，好久不見了阿。我這兩年常在電視上看見你呢。」
「是阿是阿，現在這種做點心的節目很受歡迎，我也受惠了。」
他想擠出點對話、問題、寒暄語、敘舊......但是他卡著了
那女娃搖晃著她的手：「外婆，我們趕快回家啦我好餓！」

外婆。

她忘了這身份出現在他面前, 會尷尬。她臉輕紅了

「外婆？妳有女兒了？」這問題一出口, 也讓他耳根紅了

「是阿，我結婚地早。」
「把拔那個是小橙班的芽芽，芽芽的外婆有來講故事給我們聽喔～」
女娃不住地晃著她的手：「我好餓我好餓阿，我要吃點心了啦！」

這匆匆，就再見了
她被女娃拽著往前走, 和他揮了手說：「那再聯絡了。」
他舉起手, 口沒開。

孩子問了：「把拔～你到底要不要來教我們做餅乾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