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stav Klimt的畫作〉
深深吸了最後一口,我把煙蒂彈進草叢裡。黃昏的餘暉從枝椏之間散落下來,所有的影子乏力緩慢的西移,又是一個長日將盡。
「為什麼離開她?」我忍不住出聲,打破了好一陣子的沉默。
「我以為那樣對她好…….」他低著頭,持續一種發愣的神情。
「對你自己好吧?」我冷冷譏諷他。說完又覺得後悔,本來不關我事。
但是他們的事,她全告訴了我。一段得不到家人親友支持的孽緣,一段不會有祝福不會有遠景的愛戀,她因此常常喝得酩酊大醉,我扶著她到廁所嘔吐之後,她癱伏在我的肩上泣不成聲:「我該怎麼辦?我知道我應該離開他,可是我就是做不到………….」
身為她的室友,我已經多次提醒過她維繫這個社會秩序的所有道德規範,但是她在無數醉夜中仍然一遍遍喃喃呼喚他的名字,到了後來我只能一言不發,靜靜聆聽她在感情臨界點上輾轉反側的呻吟,那總使我想到一個癡愚的靈魂正受到地獄之火炙灼焚薙的聲音。我甚至彷彿嗅到空氣中一股焦腐的氣味。
「她恨我嗎?」他把埋在手掌裡的臉抬起來問。
「你怎麼不自己去問她?」我無法回答。就像我無法告訴他為什麼她終於選擇了完全的屈服。她被送進醫院急救時,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床邊的機器測量著她微弱的心跳。那時,他可曾預見沉淪如是的可能?
「我真的希望她能得到平靜快樂。」他又把臉埋進掌心裡去了。
「我不知道她現在快不快樂。不過,她是得到平靜了。」我站起身來,拍拍褲上的草屑,眼前墓石上除了擱置著一朵白玫瑰,還刻誌著她的死亡宣告。
是西蒙波娃說的嗎?「女人對人生沒有期待,愛情是她們唯一的出路。」可是,當愛情成了炮烙,唯一的出路通往哪裡?
拿起一瓶她最愛的Erdinger Weissbier,那是她和他唯一一次去旅行時沿路分享的啤酒,我拔開瓶蓋把酒倒在她的墓石上,然後舉瓶輕輕說:「Cheers!」
天色墜入墨底。在這樣的夜裡,也許另一個故事正要開始發生。
Love Hurts by Nazerat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