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儀師之女

終於看完這本書了！選在這個季節出中文版，真是合乎節氣。在這個時刻，各大電視節目紛紛撥出探討殯葬文化的節目內容，閱讀當然也不例外，也許除了「驚聲尖叫」，拿鬼故事來自己嚇自己以外，除了親自體驗摯愛親友的離開之外，我們可以靜下來思考一下「死亡」這件事。

《塔羅牌送行者》就是一本描述殯葬業文化與父女親情間的成長小說。故事簡單易懂，充滿衝突，可是讀者又感覺不到女主角的內心叛逆，就這樣在不複雜的情節下一點一滴，作者說出了一個德國小女孩從小到大的故事，但這不是普通的故事。小女孩的家庭教給她的價值觀跟別的小孩不一樣。

不管哪個國家，對這種另類的事業總是避之唯恐不及，也就是說，對於遺體，總不會多談。可是當你出身在一個常常與死人陪伴的家庭裡，你就不得不接觸「處理屍體」這件事。因筆者是宗教學出身，多少接觸到這類的事，因此閱讀的角度也與常人有點不同。個人認為，宗教和殯葬處理的是同一件事，宗教使用在人活著的時候；殯葬使用在人死去的時候。宗教和殯葬業一樣，都有家庭事業傳承的問題要考慮。而我們家也像費莉琪雅一樣，老是被灌輸「家族企業第二代」的教育。而且還不是普通的事業。

低調。我懂。

這本書的寫作手法，以回憶和當下交織，長大後的費莉琪雅和小時候的費利克斯－費莉琪雅相互交叉，行成一種強烈的對比，以及蘊含在內叛逆，父親與孩子親情的拉鋸。我們從小被教導那些理所當然的原則，看起來也不會想逃避，可是有時候就是會：「爸！你講得太多了，你怎麼能一口咬定我就是會繼承你的葬儀社。」而且還把費莉琪雅叫成男性名字，意味著長子繼承。可是我們無形中壓抑這個不喜歡的感覺，然後在某個時候就逃掉了。因為父母告訴我們，在社會觀感上我們被標籤為特別的，這導致了「對家庭反感」這件事。

所以費莉琪雅壓根而就不信她爸爸說的那一套。因為一切都太理所當然。直到她自己經歷了爸爸的死亡，她才承認：事實證明，爸說的話大多時候真的沒錯。（P.270）

也許是費莉琪雅看太多死亡了，她對人挺冷漠的。不過看得出來她在壓抑，因為她其實是有感覺的。他在第一次自己處理喪辦事宜時在客戶面前哭得亂七八糟。她一直在逃避他自己。

關鍵就在於親密這件事。

因為接觸大體的緣故，還有在替大體換衣服的過程中與父親相處的經驗，使她形成一種理念：透過肌膚的觸碰，親密關係才建立。可是那種關係通常是在人「死掉」的時候。所以搞了半天，她後來的那些男人全和她爸爸有關；她對肌膚之親的濫用是因為，她害怕「死掉這件事」。

我見過許多去世的人，甚至摸過他們、聞過他們…甚至在路上和他們交談過。我們認為，我們服務的對象只是「去世」了，但他們依舊擁有獨特的個人性…在我們為他們提供殯葬服務的這段期間，他們只是進入了「去世」狀態，入土之後，他們才算真正的「死掉」。一直以來會令我不安的，其實不是那些會微微發亮、曾寄住在這些遺體裡的靈魂，而是「死掉」。

所以與其處理死亡，費莉琪雅寧可處理「現在」，塔羅牌對她來說，就好比一個宗教，是用來解決「活著的當下」那個煩惱。（很多人都認為宗教信仰是處理來世、輪迴、天堂地獄的問題呢！其實不是，它是針對一個人生活遭遇瓶頸、感情出問題、重病瀕死的當下給與支柱。）費莉琪雅說：塔羅釋義完全聚焦於現世、聚焦於此生，這才是我真正想探索和了解的。

分享死亡，是看出一個人能否與之託付親密的關鍵。費莉琪雅想和親密的人分享死亡。「為了進一步了解生命的真諦，我們踏上了人生的旅途，但我們都不知道這趟旅程還要走多久、走多遠？是這樣的命運將我們連繫在一起，我想強化這份連繫感，讓它變得更堅定、更緊密。我決定跟托比分享我的秘密，我再也不願單獨保有。」

可惜，對方不懂。

因為她維繫親情的方式實在太異於常人了。只好一再漠視自己的感情需求，把焦點放在一個…電影明星卡萊身上。女主角對親密關係態度隨便的描述，實在令我啞然。

當她說：為什麼別人都可以赤裸裸的把自己的感情講出來，無論再可笑都不怕？為什麼隨便一個誘因，就可以讓他們掏心掏肺的，一古腦而把話和盤托出？我也深有同感。因為我們感覺到的太不同了，只好壓抑起來，不能說。

完了。死亡這件事讓她產生了自卑。因為她一直要去面對它，還有她爸爸莫名其妙地對死人的尊敬，把死人當成朋友。

幫死人脫衣，至少他不會亂叫。

我想到了一篇小說：〈像我這樣的女子〉。

我覺得這部小說很適合拍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