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之窗再次璀璨

龔則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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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天父給我如此奇異恩典

感謝天父給我如此奇異恩典

感謝天父給我如此奇異恩典

先生開車，我坐在副駕駛座，穿過透明眼罩，看著窗外，驚嘆地說：「我清晰看見樹頂層層葉子、高大路標、商店招牌、路人五官、白雲蒼狗、藍天飛機、牽牛花蕊，我再獲出生時的眼睛和一個十分明亮美麗的世界！」忍不住手舞足蹈感謝醫學科技，他回答：「是啊，日飛千里巧奪天工。」

高中國文課讀韓愈的〈祭十二郎文〉：「吾年未四十，而視茫茫，而髮蒼蒼，而齒牙動搖。」於是我腦海裡留下「視茫茫、髮蒼蒼、齒牙動搖」就是老化的符號。

五年前，在年度例行眼睛檢查時，醫生告訴我兩眼有輕微白內障但不影響視力，去年，她改變語氣，我應該做手術了，否則影響開車安全。我也警覺路牌模糊，除了上下班途徑熟記於心沒有困難，去陌生地點都得仰仗先生或兒子開車接送。出差時則與同事偕行，開會時坐在最前排方能看清銀幕上幻燈片內容。我已陷入韓夫子之困境，感慨歲月流轉，眼中起迷霧，如霧霾遮蔽光影模糊，舊時清晰如夢遠逝矣。

猶記當年在臺北的爸爸要開白內障手術，媽媽已去天堂多年，而我們姊弟都在美國留學，於是讓小妹回台北照顧術後的爸爸，一週後她就回加州，告訴我，手術很快，當天就回家了。

我積極與保險醫院的金醫生連絡溝通，排好檢查、量眼球等日期，又因為我多年近視，平時戴隱形眼鏡，得換戴普通眼鏡兩週後才能去量眼球，金醫生又説兩眼可以一起做手術，但我顧慮手術有風險，故決定分兩次做以策安全。終於在今年五月二十九日動右眼手術，前一天按清潔手冊洗淋浴步驟消毒，然後穿最乾淨的衣服就寢。隔天清早五點半起床，依次盥洗換衣，一切就緒，六點半先生開車出發，七點十五分準時抵達醫院報到，辦理登記手續，雖然先前有詩人思理學姐剛被完成這個手術，以電郵詳告手術全程，我在等侯室，心裏依舊忐忑，坐立難安，只好起身徘徊。

八點半護士叫我進預備間換上藍色手術衣帽，平躺在病床上，一個女護士用針扎左手腕血管吊點滴，另一個女護士確認身分後點眼藥水。九點時，金醫生進來親切問候，接著在右眼做記號。

然後一個男護士進來再確認我的身分並推我進手術房，此時金醫生和另一位女護士站在房口迎接我，又確認我一遍，他們三人開始覆述各自職責，男護士先在我的額頭用膠帶固定，蓋住我的左眼，並在我的右眼滴了麻醉劑，很快眼球不動，金醫生開始右手拿手術刀在顯微鏡下穿過角膜、虹膜、鞏膜進入水晶體，用超聲乳化技術擊碎吸出混濁水晶體，植入新人工晶狀體，九點半一氣呵成，隨即給右眼黏上一個透明眼罩，囑咐我傷口只有二點五釐米，會自動癒合，記得按時點三種眼藥水（Moxifloxacin、Prednisolone Acetate、Ketorolac tromethamine）避免感染、發炎、過敏。

我回到恢復間，來了一個新護士把先生叫進來一起交代眼睛護理步驟。我穿好衣服後坐進輪椅，先生去停車場開車到醫院門口，女護士扶我坐進汽車，然後啟程回家。

隔天早上睜眼不必找眼鏡，本能地看見床頭鬧鐘的時間；上班開會坐在最後一排，輕鬆自如看見站在最前端上司説話的臉部表情，感覺好新奇，由衷讚嘆醫生妙手，明眸再生，生活焕然一新，心中喜悦無限綻放。

七月十七日動左眼手術，手術過程一模一樣，因爲已有先前的經驗，心裏篤定得很，第二天去醫院囘診，金醫生笑眯眯說：｢恭喜您，雙眼視力正常，恢復良好，以後都不必戴眼鏡了。｣

我兩天後回去上班，同事們圍著我東看西看像看馬戲似的，嘴裏直嚷嚷：｢Amazing (太神奇了)! ｣

幾位近視的同事喊著：｢好羡慕妳，我也要去做。｣

視力的重回，讓我重獲連結這個令人留戀的世界，亦提高我的獨立性和自信心。我生在2024年的今日，比公元648年的韓愈幸運很多，從視茫茫回到視力2.0，這是現代科技給予我至高無上之禮物，心底油然湧起｢重生｣之感恩，感謝天父給我如此奇異恩典。

（2024年6月19日寫於馬里蘭州; 原載於2024年8月28日世界日報家園小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