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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根深厚,聽經不輟
吳聰龍居士,生於民國四十二年,往生於民國一百一十年農曆五月三十日。雲林縣人。祖母育有三子二女,父親排行老三。當時臺灣經濟尚未起飛,人民生活普遍窮困,尤其是農村子弟。祖父養鴨失利,又替人作保,常陷於被追討債務的窘境。父親後來考上省一中(現臺中一中),離鄉求學,更遭逢父喪,祖父壯年時期死於癌症,家中重擔頓時落在長子大伯父身上。 或許重重憂患激發了父親對人生的思考,在高中時期(民國五十八年),透過就讀師專的二伯父引進,親近臺中蓮社李炳南老居士,啟發宿世善根,開始學佛,毅然選擇茹素。在蔬食風氣尚不普及的年代,隻身在外,常到學校福利社「買個饅頭囫圇吞」,但仍不改其志,可見他愛護物命的慈悲心!父親一接觸佛法,歡喜踴躍,發心聽講每周三的《華嚴經》,從未因高中學業繁重而間輟。 放棄北師,追隨雪公
高中畢業考上臺北師範大學國文系,但父親一心向佛,為了在臺中親近雪公,遂放棄北上就學,選擇就讀中興大學中文系,成為系上狀元。在興大智海社四年期間,跟在雪公旁聽課,幾乎無一堂缺席,簡直成了「常隨眾」。 民國六十三年內典研究班開課,父親徵得雪公同意,得以隨班旁聽,和正覺精舍果清和尚曾共學共住。參加上懺下雲法師舉辦的齋戒學會,皈依懺公,法名淨平,曾跟師父透露出世之念,師父亦曾讚嘆他在天臺方面有宿根,後來成為齋戒授課師長。父親在民國七十五年,發心於汐止白雲寺依上廣下化大和尚求受五戒;五年後又在埔里圓通寺乞授菩薩戒,得戒師為上道下海大和尚,成為菩薩戒優婆塞。 教研天臺,行歸淨土
父親自言:從高二參加明倫講座高級班初聽雪公講《阿彌陀經要解》,大受啟發,就定下一生以《彌陀要解》和蕅益祖師著作為中心的研學路線。 蕅祖為一代通宗通教的淨土宗祖師,在《靈峰宗論》云:「臺教存,則佛法存;臺教亡,則佛法亡。誠不我欺也!」父親服膺蕅祖,將全副生命投入經教之中,痛下一、二十年工夫,將一生研學精華著成《阿彌陀經要解導讀》一書。 書中苦口婆心駁斥「大乘非佛說」之謬論,提出研究天臺教義,能令眾生對於經典教法,起正信正解,不起謗法大邪見;並且能夠掌握佛法的修證途徑,如同指南在握,去路分明,不致盲修瞎練!尤其具備天臺教理基礎,才能深入經藏。而淨土法門唯上智與下愚不移,知識分子要產生信解,若不深究淨土法門與通途法門之同異,以通途來顯淨土之殊勝特別,往往難以生發堅固信願,不能真正老實念佛矣! 記得童稚之時,渾然不解「藏、通、別、圓」為何物!只知道三樓佛堂汗牛充棟,全是佛書;而書房案上卷帙浩繁、經典如山,而父親那點燈埋首、孜孜矻矻的瘦弱身影中,自有偉岸的巨人,令末學小小的心靈油然生敬! 父親一生謹遵雪公「廣學三藏教,不改彌陀行」的宗旨,常言道:從智者大師以來,歷代天臺家無不「教宗天臺,行尚彌陀」,而漢傳佛教歷代祖師,在宗門教下有偉大成就,識佛苦心,無不竭盡心力弘揚淨土,使天下學人宗仰,因此淨土成為專宗,正所謂「千經萬論處處指歸,往聖前賢人人趨向」矣! 所以,每當明倫講座〈十四講表〉課程到第十三表「行門中一特別捷徑」時,父親總是極力發揮闡揚持名念佛法門至簡易、至穩當、至圓頓、至究竟,是釋尊為末法時代所留下最後一帖靈丹妙藥,是救劫迴天的最後希望!說到懇切處,言之鑿鑿、婆心切切,令聞者感受到他對於淨土「載欣載奔」的願力! 憶起父親在蓮社指導的最後一個「天臺教觀」雪窗研學小組,末學剛好搭上末班車。當時已在臺北任職,下班深夜裡,賃居斗室中,父親深沉渾厚的說法音聲從電腦傳來: 講到釋迦牟尼佛五時說法,在《法華》會上「開迹顯本」,吾等佛弟子在佛滅後還能聞解佛法,應該也是塵點劫前大通智勝佛時期的「結緣眾」。但是我們從釋尊行菩薩道以來,直到成佛後倒駕慈航,一番番度化眾生,卻一再退轉,辜負佛恩,未能得度!就這一期,二千多年前釋尊在印度的示現,也已歷經正法、像法,到了末法,時節因緣的濁惡和眾生根器的陋劣,使得成佛之路仍然遙遙無期!所以釋尊慈悲,特別留下最後一招「殺手鐗」,請來彌陀力士背負我們出生死苦海,只要我們能夠通身皈命,當生就直接從因入果,橫超三界,一生成佛。 聽聞這段釋尊本迹始終的因緣,讓末學身毛直豎、塵勞頓消,感慨死生浩漫,解脫何期,唯依彌陀方能救度;更深深體會到這一句萬德洪名真的是「萬劫難逢無上寶」啊! 父親自行化他,處處不忘彌陀名號,導歸極樂淨土,除了研經看教,每天至少打坐二小時以上念佛。常常拎著行李,離家多日去打佛七,致力於鍛鍊念佛功夫,儲備往生資糧。退休後,曾發心閉關潛修,晝夜執持名號,誓求一心不亂;乃至在埔里山居養病,更是以念佛為生活重心。往生前幾年病重,上不了講臺,看不了經書,修行全靠通身皈命這一句佛號。他常說:「一念佛就身心安樂,病苦之中唯念佛能度日而已!」 宿疾縈纏,一意西馳
父親退休後,慢慢出現肺部的病症,經檢查判定為「肺纖維化」,遂逐步退下講席,隱居山林,加強念佛。「一帶雲山一草堂,一瓶淨水一爐香;心融有念歸無念,日課朝陽到夕陽。紅杏雨餘春正好,白蓮風細夏偏長;假如劫火燒千界,不動吾家聖道場。」這首〈西齋淨土詩〉的意境,正是父親山居生活與行持的寫照。 如此往返臺中與埔里的生活,維持數年。大約在往生的五年前,父親的病情出現較大的惡化,明白是宿世的冤業,升起求哀懺悔之心!之後長年為各種病症輪番折磨,仍不慍不尤。他常說:「往昔傷害眾生的果報,多少要酬償一些;幸好有佛力加被,已經減輕很多了!」 這幾年父親身體每況愈下,看遍西醫、中醫、自然療法等等,一直沒有起色,時好時壞,起伏不定,咳喘不斷,時而大咳血,肺部伴隨著支氣管擴張的症狀日益嚴重,人也益形消瘦、虛弱。雖問醫求藥,往往出現瓶頸,眼睜睜看著父親拖著孱弱的身軀消磨在病苦中,感到心痛和無奈! 但父親每每以蕅益大師自勉:這樣一位通宗通教、戒乘俱急的大祖師,一生屢次大病,病到無可如何時,只能含淚念佛;因此發意西歸,死心執持名號,何況我輩博地凡夫?更應以此病增明苦空觀,作「重報輕受」想、「代眾生受苦」想,安忍順受。又說:「如果不是經歷一番憂患苦痛,又有幾人能真正厭離娑婆、欣求極樂?」父親是現身說法:不管多大的橫逆苦難,都沒有忘失對佛法的信心、對往生的初衷! 父親曾兩度住院,一次是在臺中榮總,因為急性發炎而抽肺水,連續二十一天以抗生素治療。父親更切膚刻骨地感受到「輪迴酬業」的可怕,交代不可做插管、氣切等侵入性治療,妨礙他念佛求往生的正念。相交數十年的鄰居蓮友來探病,提撕了楚石大師「向來苦海浮還沒,何幸今為彼岸人」的淨土詩句,與父親共勉。他非常讚嘆,從此將這二句詩視為座右銘。父親不只一次對我們說:淨土法門真是「雙贏策略」,病重一心求往生,若壽未盡,則速康復;壽已盡,正好往生。可見,病苦再再地激活了他「一意西馳」的信願力! 另一次在菩提醫院,住在五樓助念病房的隔壁間。一天深夜,父親大咳血,當下輪值守夜的末學,只能跪在床邊拚力大聲念佛,所幸咳了一陣之後趨緩,才呼叫醫護來處理。 隔天,父親在外面繞念佛號,見隔壁病房護士匆忙來去,父親察覺有師姑可能病危,立刻推著點滴架走到床邊,懇切地大聲向師姑作臨終慰導。末學在一旁眼淚奪眶而出,昨夜才一度危急的父親,面對他人生死大事毫不考慮地挺身而出,勇敢堅毅的形象深植在末學心中。事後,父親說:「這是阿彌陀佛讓我們事先對於往生大事做演練啊!」 用力念阿,徑登彼岸
往生前一個月,父親在拍痰前又發生大咳血,因為疫情關係而不願送醫折騰,志求居家念佛往生。從此,體力明顯虛弱,必須全天戴著鼻導管,呼吸更為困難,行動範圍限縮在房間內,無法上下樓梯;吃喝拉撒幾乎都要隨時協助,所以師父妹妹從寺院返家,和末學一同輪流照護。 父親深感時日無多,隨時準備往生,預先向二伯父交代後事。每天除了照顧病體,早晚課和散課經行,都由我們敲引磬帶領陪念。儘管精神體力耗弱,行動益形困難,但是無論如何疲憊不堪,為了克服昏沉,父親堅持要我們攙扶他起身,倚著助行器,邁開因水腫而無力的雙腿,在床沿的通道來回經行念佛,日日加強懺悔、發願、回向。 拍痰前、用餐後,均向阿彌陀佛懇切發願:願早生極樂,不願多留娑婆受此長苦!因為氣虛,四字洪名不能全念出聲;但是他習慣非常努力地念一個「阿」字,其餘跟隨著我們的佛號聲金剛持。每當看到父親用瘦弱的臂膀撐住身體,口中仍傾全力送出「阿……」的身影,末學感覺「阿」字具有全法界都會震動的力量,父親就像壯士突圍,在生死關頭背水一戰,放手一搏,一定要登上彌陀大願舟。蕅祖〈自像贊〉云:「念念思歸極樂鄉,心心只畏娑婆苦;六字彌陀是話頭,千磨百難誰能阻。」這也是父親最後關頭的寫照。 最後一個月,非常感恩梵音和尚尼前來探視,勉勵父親:「若到極樂世界,弘化事業可以更擴大。」父親回答:「往生極樂太殊勝了!巧把塵勞為佛事,廣行菩薩道,不必在這裡受苦了!」師父最後提撕父親:「在越緊要關頭,越簡約越好,一心就是信願念佛,沒有第二念;有這樣的信願,自然招感往生的助緣具足。」父親連連點頭稱是。 見翹法師也密集關心父親調理狀況,以「吃苦了苦」來策勵我們「因苦生厭離,因苦生智慧,因苦生大悲,因苦求往生,故應感謝病苦的磨難」。師父開示父親:「當一個人真心想回家,不論穿衣吃飯、睡著醒著、夢魂縈繞之際,只有回家的這一念心,如此必定能回自己的清泰故鄉!」父親聽了如醍醐灌頂,信心倍增。 往生前一晚,據妹妹回憶說,父親經行念佛完加強回向時,字字清楚分明地念了〈西齋淨土詩〉:「日夜思歸未得歸,天涯客子夢魂飛;覺來何處雁聲過,望斷故鄉書信稀。幾度開窗看落月,一生倚檻送斜暉。」(按:前二句詩暗合父親「思飛」之字。)誦及此,很懇切地發願:弟子淨平一生倚檻送斜暉,祈求阿彌陀佛早日接引往生極樂世界,享受故鄉風月,與諸上善人俱會一處,修習菩薩道,證得無生法忍,具足神通道力、百千三昧,得以分身塵剎,迴入娑婆,廣度眾生。當時她聽了很感動,也覺甚不尋常! 七月九日晨起,父親神智清楚,詢問妹妹今日下午是否回學苑誦戒。吃早餐時幾度昏睡,頗異往常,食未竟,父親手按著胸口似感抽痛,隨即大聲念「阿──彌」, 母親和妹妹趕緊把父親攙到床上躺好。十點半時,末學和約好來看望父親的蓮友丁醫師趕到,在樓下就聽到父親念「阿──」的音聲。醫師把脈後,觀察了一下,把末學和母親喚到一邊說:「老師應該已經彌留了!現在最重要的就是一心念佛。」我趕緊通知學苑,禮請法師前來助念。上樓和妹妹一起跪在床邊大聲念佛,只見父親神智清明,用力念「阿」不斷,眼眶含著淚水,視線望向遠方,嘴巴微張,用盡最後餘氣念「阿」而斷氣。 父親臨終可謂正念分明,最後一口氣仍念佛。雖疫情嚴峻,但在學苑法師、養正班蓮友和親眷的輪班下,完成超過二十五小時助念。隔日中午十二點多入殮,父親面色如生,含著笑意,唇色紅潤,更勝生前。更衣時全身柔軟如綿,所有孔竅非常乾淨,毫無異味。 白牙舍利 說法不虛
父親一生淡泊名利、韜光潛修,說法與人結緣,謹守雪公「四為三不」的慈訓,以期在自行化他中解行相資、輾轉增上。從十九歲聽講《彌陀要解》而志求往生,到六十九歲安詳捨報,正是淨土詩中「吾師有願當垂接,不枉翹勤五十年」的寫照。 晚年宿業所感,飽受病苦,但是他信願真切,感通佛力加被,在疫情中免去往返醫院的風險和奔波,得以在家安心念佛。臨終那一天早上,師父妹妹尚未回學苑誦戒,得以隨侍在旁,丁醫師正好趕到,作出正確判斷。父親在正念分明中,諸根悅豫,如入禪定,蒙佛接引,捨報往生,免去後續長期臥床和大小便不能自理之苦。印證了彌陀願力不可思議,名號功德亦不可思議!淨業行人但信願持名,阿彌陀佛自然安排成就一切往生助緣矣! 蕅祖《靈峰宗論•示宋養蓮》有云:「上自文殊、普賢、馬鳴、龍樹、天親,下至蜎飛蠕動、羽族毛群,唯此一事。此事第一要信得極,二要時時發願,三要念佛工夫不間斷。三事具,至愚亦生;三事缺一,雖聰明伶俐亦不生也。」父親一生講學行持,謹遵佛言祖語,在社教科講《彌陀要解》最後勉勵蓮友、學生:「願大家以後不論遇到任何困難挫折,不忘祖師吐肝吐膽的闡釋,只要信願不退轉、持名念佛不間斷,相信沒有衝不破的難關!淨土法門一句佛號貫徹現前至來生,應當寶此一行,不換題目。」父親往生火化,燒出十一顆白牙舍利和其餘舍利子、舍利花,也作為說法真實不虛的印證。 恭祝爸爸菩薩在阿彌陀佛慈悲設化的極樂世界—「隨時皆得大自在,不能言其所以然」(倓虛大師語,父親特書之,掛在家中),如同《極樂歌》中所述:「在快樂安穩中,完成信解行證;於神速莫測間,圓滿菩提大道」,早日證無生忍,憫念末法五濁苦難眾生,不違安養,迴入娑婆,廣度眾生,令正法得以久住! 吳思飛(聰龍1953~2021):〈極樂歌〉極樂世界,寓教於樂:一草一木,盡是最佳教具;一味一香,咸作無上教材。見色聞聲,全入圓頓止觀;跨步彈指,莫非福慧淨業。遊戲娛樂之際,不廢定慧真修;飯食經行之頃,頓獲四悉實益。身既無病無老死,心亦無憂無煩惱;在快樂安穩中,完成信解行證;於神速莫測間,圓滿菩提大道。噫嘻妙哉!阿彌陀佛之善巧方便,慈悲攝化,誠乃法界第一,十方三世無有能及者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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