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沏茶＞＞

寒夜，你冒雨瑟縮而來，

我知道這兒不是你原本的歸趨，

你不說，我也不問－－這是待客之道。

我問你：要喝什麼茶？雖然你直盯著那罈貴州茅臺。

你笑了笑，不作聲，是「客隨主便」的拘謹，還是你知道我識穿你的想望？

今夜，我無法與你共飲，因為我知此刻你但求一醉，

明日醉後酒醒，誰去包攬你的哀愁？

你仍低唱著「勸君今夜須沉醉，酒深情亦深……」

我假意不懂，高吟「寒夜客來茶當酒」。

來一盞茶吧！

你要雨前的雀舌，還是君山的毛尖？

喔！也許清茶的馨馥能拂開你的憂鬱。

不然還是武夷山的大紅袍、鐵觀音？

喔！也許熟茶的甘冽能解放你的憤懣。

如若不行，我還有龍井、碧螺春、金萱、烏龍、普洱……

你苦笑之後說了一聲：「隨便！」。

小爐火青煙裊裊，景德鎮的青磁茶具淹沒在熱騰騰的茶海中，

你猶自低唱著＜問劉十九＞

「綠螘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雨雪，能飲一杯無？」

我傾注一杯金黃，你竟一口牛飲而下，是對我無聲的抗議！

「老兄！我不是捨不得那罈茅臺，再多好酒也不能銷千古之憂，不是嗎？」

何況你一入門，酒氣已醺天 。

第二杯，你啜了啜，遲疑地說：「是梅山烏龍嗎？」

此刻我不忍取笑你的口拙，阿里山的珠露你竟分辨不出！

第三杯，你漸次識得箇中端倪，羞赧地對我笑一笑，

卻狡黠地抱怨：是水不對！還好，你不敢批評我的茶藝。

夜闌更漏斷，我倚著窗櫺，青磁的茶與火爐的煙依舊沸沸揚揚。

今晚，我只想沏一壺好茶；當一個好聽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