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情」

    此「心」「非」我所願之謂「悲」。一生中不如意事十常八九，此一悲劇偏偏不能拋躲，往往還須耐性相待。人生就是這場無止境的摧磨，當我們回首前程，每個人的「悲情」恐不免汩汩而出了。…….

    曾經想望一趟美好的郊遊。前一晚，我拿出一套心愛的衣服，在鏡前擺出最帥氣的模樣，之後我把鞋子刷得光鮮，背包內裝了一堆零嘴、撲克牌、象棋……更裝填著我滿懷的喜悅。然而，黎明之前，在一陣雷響中驚醒，隨即就是無止無盡的傾盆大雨。結果－－郊遊取銷了！我只能憑軒凝望雨景；將零嘴塞了滿嘴；用撲克牌謀殺一整個雨天。……曾經想望一場美麗的邂逅，見面時要講的話，在心中、在嘴邊不知反覆了多少次？相約的咖啡廳座位已經確認了三回，預購的電影票選在最好的位置，手表的指針被我看得不願搭理，幾個小時的等待，竟如幾世般難捱。終於，她在遠處翩然而來……但我卻僵坐原地，她高大的身軀和瞇成一線眼神在我身上掃射了好幾回，幾令我窒息。最後有一些怏怏不樂地飄然而去，仍不時四下張望…….我誤了晚餐，損失一張電影票，更斲傷我的自信和想像力，還要編一套不克赴約的理由。

    在禮品店花六百九十九塊買一個渡銅燭臺，雖然底座有一點小瑕疵，但是這已是唯一的存貨。我想像送給她時她歡愉驚訝的表情……就在她家巷口邊，一個擺地攤的貨郎大聲吆喝著－－進口純銅燭臺！不論大小，全部一九九，要買要快！這時我恨透了地攤貨。……一位好友近來和他老婆鬧得不可開交，因為他太太和青梅竹馬的戀人重逢了！那位男士條件好到令人嫉妒、窒息。

    生活總是不斷上演著錯誤與錯過，錯誤帶來悔恨；錯過帶來遺憾。可悲的是－－許多的錯誤不是源於自己；多數的錯過也都無法逆料。甚或生不逢時，誤入紅塵，這是一生一世無法撫平的痛楚。……人生可真如此悲慘嗎？我們似乎很難否認，畢竟這個世界非為一人打造；這社會非為一人裁量，身處其間，怎能不遇到削足適履或大而無當的窘境？不論是隨世浮沉也好；堅持不屈也罷，不是和這個社會妥協；就是和這個世道抗爭，如何能不自我沉淪；如何能不傷痕處處？

    但是人總要為的悲情找一個出口，悲情是生活中一段段的轉折，它也許虛耗許多精力；橫生不少困擾，但是它也提供品味生活，體驗人生的機會。一個過於順遂的人生，固然快悅，但也相形地淺薄，猶如一個青春燦亮的生命，難以體會滿臉皺紋之下飽經的風霜。悲情在生命的洞徹下，適足以照見智慧之門。弘一大師在臨終之際寫下「悲喜交集」，這四個字該是對人生最佳的註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