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０．

清晨的露水懶洋洋的躺在葉片上沈睡，林間棲息的鳥仍然把頭藏入羽翼下入眠，清風拂曉，在幾乎將天空遮蔽的巨大林蔭下捲起短暫的漩渦旋即遠去。

林蔭下匯聚著一群人，六男二女自然而然切割成兩半，一半是五男一女【舞雲門】的高徒們，另一半想當然爾是準備起行浪跡天涯的風凌雲夫婦，雙方面色神凝重的隔空對望，燕妮囁嚅著唇似乎有話要說，終究未發一言的退到梁子夏身後去了。

蝶兒全新的容貌確實令人驚豔，連身為情敵的燕妮都因此而失神了一會兒，向來對自己的容貌自信滿滿的她，如今連引以為傲的美貌都徹頭徹尾的輸給對方，身上再也沒有任何東西能贏過她，想到這裡她的心情不由得低落起來。

「我有一句話想說，不知當不當說。」率先打破沉靜的是蝶兒，她的眼神帶著一抹猶豫從眾人臉上橫掃而過，最後停在夫婿身上。

「蝶兒，妳有話直說無妨。」風凌雲鼓勵的示意她開口。

「你們師兄妹六人進則同進，退則同退，千萬不要分開行走。」難得流露出語重心長的語調卻被眾人輕易忽視，他們只當她擔心在【仙人指路】上會寡不敵眾，是以有此一說，一個個全都不以為意。

「多謝蝶兒姑娘提點。」楚雲中朝蝶兒拱手致意，單純係出於禮貌，並不以為對方的叮囑有甚麼特別涵義。然後轉向風凌雲，無限感傷的再度開口：「風兄，我們兄弟此去除了拯救師叔外，尚須完成師父交付之任務，所以今日一別，恐怕後會無期，兄弟望自珍重。」

「楚兄，諸位兄弟，也請多多保重。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此地別後，當期後會。」風凌雲對眾人逐一作揖，離別在即，內心不免一陣起伏，情緒也跟著轉為傷感。

「請－」

「請。」

梁子夏領著一隊人馬東進，身影漸行漸遠，一直等到他們的背影消失後，風凌雲才牽起妻子的手，柔聲問：「蝶兒，妳從未離開過【仙人指路】，是否想過若有朝一日必須離開家鄉，將往何處？」

沒有！她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在遇上他之前她一直以為自己會在小島上終老一生，不料事與願違，半途殺出一個風凌雲讓她不得不離開暫時棲身之處，于歸於他從此過著居無定所的日子。想起彼此皆因對方而必須離鄉背井遠走他方，心中不勝唏噓，不覺微微嘆息起來。

「妳看起來似乎很感傷，這是為甚麼？」輕握的手稍稍加重力氣，把她的手緊密的揣在懷裡，反覆探索她的表情，隔了一會兒才再度開口：「是不是後悔跟著我來？」

後悔？她不懂，不自覺的問出口。「後悔是甚麼？」人類的表達方式真是千奇百怪，即使已經背負這身軀殼充當數年的人類，偶而也還是會有無法理解的時候。

「後悔就是覺得先前的決定做錯了，希望能夠重新來過的意思。」不以為意的擲出回覆，並未因此而對她投以異樣眼光。

重新來過．．．思緒追溯著，然後本能的搖搖頭，抬起頭審視天空的顏色，意外的捕捉到以潑墨方式作畫的一幅彷彿是某個地方的古老風景似的畫作。

「既然我們倆都沒有特別的去處，那麼不妨尾隨楚公子他們，萬一在路上出了甚麼事也好彼此有個照應。」話，點到為止，她不能吐露太多，否則降下天譴她將承擔不起。

適才一番話雖是寥寥數語，但意義深遠，卻無人理解，這倒也是，試問一個緊閉的門扉如何接受來自宇宙蒼穹的殷切警告？神祇縱使願意示警怕也是不得其門而入吧！這是他們的選擇，她該撒手不管的，但想起風凌雲亦將不可避免的捲入其中，她就不能冷眼旁觀了。

「為甚麼要跟在後頭？蝶兒，妳是不是知道甚麼事？」剛剛她曾經出言提醒，這會兒又釋出緊緊尾隨在他們六人之後，莫非她已知曉會有甚麼事發生，故而出言再三提點？果真如此又何以不乾脆言明？　

「天機不可洩露。走吧！」話打住了，不再往下說，她回執他的手牽引著他踏上楚雲中先前踩踏過的路徑。風凌雲見她不肯說明，也只好跟著行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