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方蝶舞全身力氣像被抽乾了似的癱軟在桌上，她的桌面還依然開滿紅色玫瑰的花海，每朵花都綻放出嬌豔、亮麗、鮮活、嫵媚的動人色澤，曾經被她餵過一次垃圾桶之後就再也沒有丟棄過任何一束花，似乎心境有些不同了。

他已經整整半個月沒出現過，莫非另覓芳草去了？為甚麼看不見他她會變得生氣全無？身心倦怠、慵懶、虛弱、完全提不起勁，簡直像一具行屍走肉似的。在她打算回頭接受他時，難道他卻已經換了一個方向獨自離開了？那麼．．．送來的這些花對她又有何意義！！她不懂！也或許．．．她根本從來都沒懂過他，所以他很自然的往真正懂他的女人靠過去？是嗎？是這樣嗎？她吐了一口深長的嘆息，似乎要把胸口的沉悶如數吐出似的。

「方老師，妳是不是不舒服？」孫心薇輕拍她擱在桌上的手，那也一樣軟趴趴的。

她查過方蝶舞的課表，十分鐘後的九點還有一堂個人教學，不過無論甚麼都比上不上她的健康重要。課程可以取消，客人也可以婉拒，她是舞蹈中心的王牌，為了留住她，中心甚麼事都願意配合，在這裡她甚至能隨心所欲。然而除了學員她要親自甄選的要求外，她幾乎沒有其他請求，不遲到，不早退，每星期三天固定現身，不曾無故曠職，情緒管理也好的沒話說，表現的簡直比其他員工更加令人讚賞。

在辦公室裡方蝶舞的話向來不多，幾乎沒聽她提過自己的私事，申浩文追求她的事她也是從投入垃圾桶的第一把花束上的卡片才輾轉得知。她的蒼白、失落、萎靡與申浩文有關嗎？直到現在孫心薇也還看不出來，說不定連當事人自己也不清楚吧！

方蝶舞抬頭茫然的看了她一眼，試著打起精神坐直，但沒用，她的心從頭到尾都空置在那裡，奇怪的是卻甚麼也裝不進去。

「我．．．」不舒服嗎？眨眨眼，眼睛都還正常而靈活的轉動著，沒問題。鼻子、嘴巴和耳朵也都完好無缺。五臟六腑都安然無恙的固守本位，也沒有任何地方疼痛酸軟，完全沒有不舒服。除了心，空空的，好像不小心遺失了似的。　

「妳可能太累了，我先送妳回去休息吧！」孫心薇拎著外套站起來，走到她身邊幫她收拾散置在桌上的物品，一面幫她背起背包一面攙扶她。

「我等一下還有課．．．．」她遲疑了一下。

「不要緊！客人那邊我會處理好的，妳不用擔心。」孫心薇溫柔的笑開了，她這個公關經理可不是幹假的，只是延宕了一堂課而已，向客人說明解釋對她而言是駕輕就熟的事。

「嗯！」回去休息也好，至少可以避免想起某人。她被動的讓孫心薇扶著離開辦公室，坐電梯下到一樓，正想到路邊攔計程車的，一個身影快步趕上來從孫心薇手中把人搶走，兩人不約而同吃了一驚，定睛一看才發現來人竟是申浩文。

「怎麼了？不舒服嗎？」申浩文審視著倚在他懷中臉色蒼白的方蝶舞，她看來一副弱不驚風的樣子，似乎隨時都會倒下似的，他的眉宇不覺皺了起來。

「你．．．」是他！他來了！失落的心彷彿重新有了去處，而且終於安穩下來。

「那我就把人交給你了。不許欺負她喔！不然會發生甚麼事你心裡有數，心薔可不是好對付的人。」孫心薇言語中流露出警告與威脅的氛圍，臉上卻掛出一抹燦爛的笑容，方老師空洞的眼神在申浩文出現後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或許連她自己都還沒發現吧！他是一個非常出色的男人，方老師跟他在一起一定會幸福的。

「我知道。妳放心吧！」申浩文一面說一面把她攔腰抱起，並對孫心薇點頭致意。

確實是一對璧人，孫心薇不得不承認，她笑著對他們揮揮手，一轉身輕快的跑回辦公大樓內，轉眼已失去蹤影。

申浩文抱著蝶舞走到路邊攔了一輛計程車，指示司機往永春路方向行駛。永春路？那是哪兒啊？他家嗎？雖然覺得疑惑但她並沒有問。下車時，蝶舞不禁細微的耳語著：「我可以自己走．．．」不過沒被接受，他抱著她滑進氣派尊榮的落地玻璃旋轉門中，穿著乾淨整齊的深藍色制服的大樓管理員立刻親切的上前幫忙，一面熱絡的打起招呼：「申先生，歡迎您回家。請問是要直接上１６樓嗎？」

「育成，麻煩你了。」因為抱著方蝶舞，申浩文無法按電梯鈕，這部份由管理員張育成代勞了。

在電梯下降到一樓之前，張育成熱心的開口：「有沒有甚麼需要幫忙的？需要醫師到府看診嗎？如果需要這方面我可以安排。」

「謝謝你。不過真的不用了，我想她應該沒甚麼大礙。」申浩文低頭看看蝶舞，她的臉上掛著靦腆而尷尬的微笑，帶著幾許羞赧的眼神一直釘住自己的手，面對別人的盤問有點不知該如何是好，幸好電梯很快抵達了。

「申先生，申太太，晚安！」抱的如此緊實應該是太座無疑，張育成理所當然的就這麼稱呼起來，更是方蝶舞不知所措，索性電梯門打開，想起終於可以不必再面對任何人，讓她鬆了口氣。

貴氣逼人的電梯載著他們直上十六樓，申浩文用特製鑰匙打開時尚奢華的鑄鋁製大門，穿過客廳，走進臥室，在席夢思床上把她輕輕放下。

「渴不渴？想喝杯果汁嗎？」他微笑著問她，在床邊坐落下來。

「不用了，我不渴。對了，這是哪裡？」她巡視著四周，雖然她對室內設計一竅不通，但就算是她這樣的外行人也能看出質材一流，而且作工精緻，設計師的巧思隨處可見，沒有任何地方馬虎的，是設計師嘔心瀝血之作。

這．．．應該就是所謂的豪宅吧！她驚嘆不已，眼神還到處流轉，直到他露出不耐的扳過她的頭，她的視線才重新回到他臉上。

「這是我住的地方。」他眼睛一直盯著她的唇，看似蠢蠢欲動，那口裡的美妙滋味至今令他眷戀不已。不管了！他俯下頭來吻住她，輕輕的，小心翼翼的，彷彿她是一具陶瓷娃娃似的一碰就碎了。

在他的唇瓣壓住她時，她意外的發覺自己居然非常想念他的吻，對他手指的溫柔觸感念念不忘，這是為甚麼？難道．．．她也喜歡上他了！！突如其來的念頭讓她十分震驚，整個人呆住了。

他親了一會兒覺得她的表情怪怪的，熱吻中竟然還能分心想別的事，那一定是他不夠努力了，於是爬上床饑渴的攫奪她的唇瓣，順著她纖細的頸子一路往下燒灼，然後在她胸前烙印。

「不！不可以．．．．」她的呼吸隨著他大膽的舉動轉為急促，語調也不穩，似乎也被挑弄的心猿意馬。

「不可以甚麼？」他不情願的抬起頭好笑的看著她，聲音有些沙啞，感覺得出他的情緒也同樣不穩。

「就是不可以。」

他根本是故意拿這種尷尬題目問她，看著她無言以一臉嬌羞的模樣他覺得十分有趣，一定是這樣子。擺明想捉弄她嘛！那她可不可以不要陪他玩啊？即席坐起巧妙的翻身想溜，卻被他眼明手快抅回來用身體固定在床上，這下跑不了了。襯衫上的鈕釦在剛剛那場熱吻中被解開了，從敞開的衣襟可以清楚看見她穿著淺藍色的蕾絲內衣，形狀美好的乳房在內衣下微微隆起，小腹光滑平坦沒有一絲贅肉，腰圍相當窄小，他用雙手圈起來丈量了一下，大概只有２３吋，１６５公分高的她卻有個如此細小的腰，她．．．該不是為了維持身材都沒吃飯吧！在他視線停留下來時，她正忙著拉起衣服遮蔽她近乎裸露的身體。

調高了眼睛的高度，她的臉紅撲撲的，眼波似水流轉，精神似乎已經好多了，讓他稍稍放下心來。他戀戀不捨的凝視她的容顏，她還緊張的抓著胸前衣襟不放，採取防衛及作戰姿勢，這幅有趣的畫面卻讓他的心境奇蹟的安定下來。他在那急於防護的手背上輕輕印上一吻，嘆了口氣，慢慢撤出床上，站在床前深深注視她。

「妳休息吧！我不吵妳了。」

他的手指輕輕撫摸她精緻的臉龐，在泛起紅潮的臉頰撫弄了幾次，轉到兩片紅唇逗留片刻，然後轉身走出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