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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鳴這一輩子沒這麼震驚過。望著空無一物的暗格，他整個人頓時呆若木雞。

他處心積慮掩藏的『戀戀水晶』早已不翼而飛，他甚至無法估計書失蹤的確實日期，或許是十天，也或者長達半月了，書內的秘密是否已為女兒洞悉？果真如此，那便如何是好？難道上回女兒在後院昏倒竟是因為發覺夾縫中的秘密身體力行的結果嗎？沒有任何答案，他唯有一廂情願的希望不是，更期盼一切都只是他自己憑空臆想而已！

他不知道女兒是如何發現這個隱密的暗格的，他也不清楚女兒對事情原委知道多少，不過找回它將之銷毀應是刻不容緩的事，只希望女兒所知有限，來日若要自圓其說也還容易圓融些。

叩上了暗格的門，他愣愣的坐倒在櫃台邊，除了一逕的深思外，有關開店一切事宜他全忘的一乾二淨。

        唐季情一進屋便是這個景象了，她不解的望著父親問：

「爸，你怎麼還坐在那？今天不做生意了嗎？」

他機械化的抬頭看她，平日刻板的眼神此刻已為一抹深沉而銳利取而代之。

「書呢？」他問，簡潔而嚴厲。

『咚』地，一顆心當即沉入無底洞中。

「甚麼…？甚麼書？」既然當初選擇了裝傻，索性就裝到底吧！

「妳那麼聰明怎會不懂我說甚麼呢？」

兩道精光朝唐季情射來，眼見是裝不下去了，她只好乾脆的承認了：

「沒錯！是我拿的。」

「書呢？拿來。」

「除非你答應我不毀掉它，否則我說甚麼也不交給你。」

不光是知女莫若父，看來身為女兒的她，對於父親轉著甚麼心眼自也一清二楚。

「我就是要毀了它，妳不知道那本書…．很邪的，妳千萬不要跟著書依樣畫葫蘆擺了不該擺的陣？」

        若是女兒尚未發覺書中的秘密，又或者女兒發現了，但好奇心不要重到輕言嘗試，那麼一切就還有挽回的餘地。他怕的是女兒早已鑄成大錯，屆時便追悔莫及了。

「甚麼不該擺的陣？粉晶七星大陣嗎？爸～我是你的女兒ㄟ，人家說虎毒不食子，怎的你連自己的女兒也要算計？」

她原先是不慍不怒的，但父親執意銷毀祖父遺作的決定卻惹惱了她，當下按柰不住的直言不諱了。何況她這一生都少了祖父母的疼愛，現在經由這本遺作，她好不容易有個管道可以與前人接觸，她說甚麼也不會放棄。

提起粉晶大陣唐鳴的氣勢頓時減了一半，誰教他自己做了見不得光的事，現今想來還覺得愧對女兒。

「我做甚麼決定無非都是為了保護我唯一的女兒而已…．我這樣難道有錯嗎？．」沮喪的將整張臉埋入雙掌間，一顆心除了痛再也感覺不出別的。

父親的模樣令她極為不忍，頓時將激進的言詞沖淡了不少。

「爸～對不起！我不該怪你。我知道你為了我犧牲很多，你做的任何決定我也都能諒解，但是…．可不可以不要再瞞著我了？我已經長大了，有處理任何事情的能力，何況這些事攸關著我自己的過去，我不能一直不明不白下去。爸，我要求的只是圖個清楚明白而已。」

小孩子有耳沒嘴！這是大人自以為是的做法。孩提時的她對這些制式規定也就認了，現在，她長大了，她希望知道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的真象有何不對？！

近一刻鐘的時間沒有得到回應，就在她幾乎放棄自己的期盼同時，他竟開口了：

「妳…真的想知道？」

她以點頭如搗蒜做為回覆。

在經過片刻凝思後，腦海裡繪出了完整的往日輪廓，他再度抬起頭來，眼裡的銳光已化為平靜，然後他開始悠悠的說明過往。

「妳還記得寄信這個名字嗎？妳曾經問過我，是不是曾經有人這樣叫過妳？」

她沒有問，只是靜靜等待著他的解答。既然他選擇挑出過去的一段對話做為開頭，想必那個答案如今已有了替代，所以她安安靜靜的等著回音。

「妳沒猜錯。早在兩年前妳失去記憶前，它曾經取代了季情二字，成為妳獨一無二的名字。」

「為甚麼我會失去記憶？」說到重點了，她是非問不可。

「那是交換條件。」

「交換條件？交換甚麼？和誰交換？為甚麼可以記憶做為交換條件？」她對許多事原就十分迷惑，聽完父親的說詞更是變本加厲。

「和人，當然無法以換取記憶做為手段，但如果對象是另一層次間的靈體，那就有無限可能。兩年前妳莫名其妙的得了嗜睡症，一睡就是一個月，無論我和醫生如何的費盡心思也無法將妳喚醒。後來，我用了他…．生前教我的作法，喚醒沉睡在水晶石中的晶靈，並且向他提出了讓妳得著平安健康的索求。晶靈也很爽快的答應了，只不過他要求一樣東西做為交換，那樣東西便是妳最珍貴的一段記憶。結果，在妳重獲健康的同時，妳的記憶也同時失去了。正因為如此，妳再也不記得妳的摯友淑茹和凱柔…．。」

「後來呢？」她急急的追問後續。

「後來…．我怕從前熟識的朋友會來提醒妳有著一段殘缺不全的過去，我連夜搬了家，換了新的電話號碼…．舉凡能夠與過去聯繫的方式，我全都阻斷了，為的是希望妳能不受干擾的繼續妳平安快樂的日子。」

一口氣說完了昔日的點點滴滴，再次抬起頭的唐鳴眼神有些潰散，但仍有其堅持到底不變的執著。

「爸～」無法輕易言語，唯藉一聲輕喚表達內心所受的沖擊。

答案是得著了，只是沒想過會如此的驚世駭俗。不啻跨越了時空分界，大膽的與靈界接觸，甚至訂下合約，成就了驚世之舉。

「我只要妳平安健康，其他我甚麼也不在乎…．．」簡單一句話點出了父親的偉大。

「爸～」是感動，也是無盡的感激，她忘情的摟著父親說：「謝謝你為女兒做的一切。」

唐鳴的眼眶也濕了，喑著淚回摟著女兒。

「或許妳會覺得奇怪，為何被換走的是妳的記憶而不是我的？晶靈說過：任何願望他都能夠幫妳實現，但是受惠者本身必須付出代價，這就是妳會失去記憶的主因。我曾經要求過他，希望用我自己做為交換，他卻不接受…．」

「爸～你別這麼說，這個代價本來就是該我付的。我只是不懂…那些晶靈奪取人類的記憶做甚麼？」

「他生前說過…．晶靈是石頭，本身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他必須竊取人類的記憶才能塑造自己的過去。他…．死前將『戀戀水晶』傳給了我，要我幫他傳承下去，但是他叮嚀過我…向晶靈求援絕對不能超過第三次，前兩次的代價是記憶，而第三次所要付出的…．卻是生命，因為他…從未向晶靈索願第三次過，所以到目前為止沒有人知道晶靈會如何掠奪人的生命。而妳已經和晶靈交換過兩次了，所以千萬別再有第三次，不然妳會沒命的。」說完，他抬起頭眼睛炯亮的望著她：「妳沒有做不該做的事吧！」

「沒…」怕父親擔心，她眛著良心撒了個謊。

「那就好了。」一直懸在半空中的心，此刻才真真正正的放下。「這就是妳想知道的事情經過了。妳還有甚麼想瞭解的嗎？」

「有。爸，我還想知道爺爺的事。」

面對女兒突如其來的要求，唐鳴的臉部不自覺的抽了筋，乍看起來有些猙獰。這回他未以怒斥做為恫嚇對方追根究底的決心的手段，不甚自然的表情下有著努力維持平靜的軌跡，四周的空氣彷彿於瞬間凝結，那股過份的僻靜令人膽戰心驚。

他沒有開口，而她則是不敢開口。

約莫過了十來分鐘後，他的聲音才再度打破了僵局。

「他和妳很像，一樣的愛水晶幾成癡。為了水晶，他甚至可以捨下我和妳生病的奶奶，棄之如屣，不顧一切的去追求他的水晶夢。總之，他這輩子除了水晶誰也不愛。」

聽完父親含悲帶怨的控訴，她震驚的無法輕置一語。愛水晶的人不該是個冷心冷腸之人，這是她的主觀想法，雖然她也不懂爺爺為何會表現的如此寡情，但她總覺得爺爺會這麼做就一定有他的理由。

       沉吟了一下，她忽然天外飛來一句：

「爸，有沒有一種可能，那就是爺爺也是為了你和晶靈做了某些約定，因此你所有關於父愛的記憶全被磨滅了？」

聞言，唐鳴整個人都怔住了，深深陷入女兒描繪出來的各種可能中，再也無法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