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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1/08 09:33:20瀏覽388|回應0|推薦2 | |
清晨八點,一向喧囂的台北卻是安靜異常,連平日冗長的車陣此刻都不復一見。露天的咖啡長廊上往常總是座無虛席,此時,卻只剩下兩條孤單的身影,益發顯得更為清冷。 [志新,怎麼這麼早約我出來??]女孩長的清清秀秀的,帶的幾分靦腆,目光始終溫柔而崇拜的凝視著面前的男孩。[是不是要慶祝我們相識滿三年了??]瞬間轉折的語氣中已多了一份濃情蜜意。 相識滿三年??壓根兒不記得這碼子事了,雖然心虛,許志新硬是不讓自己的表情透露出蛛絲馬跡來。 [嗯!!]在她熱切的目光下,他含糊的應了一聲,算是交待。 咖啡店尚未營業,無法藉著撥弄咖啡來移轉心思,由於不知該如何改變這股不尋常的沉靜氣氛,女孩只能低頭無語。 [小琪….]許志新欲言又止,一向犀利的雙眸此刻卻是充滿了為難。 [怎麼了??是不是有甚麼事要說??]抬起頭,女孩林楚琪溫溫柔柔的問他。 迎上她的目光,許志新良心上的一絲不忍漸起漸落,最後被一股力量抑制住了,然後他說出了此行的目的。 [我們分手吧!!] [分….為甚麼??]她滿臉惶恐的注視著他的表情,完全沒有心理準備。[是不是我不好??]淚眼婆娑取代了一貫的柔情。 [不!!妳很好,妳非常好。妳又溫柔又體貼……]他有點手足無措了起來,想安慰她,伸了一半的手卻在中途折返。[也許是妳太好了,所以不合適我。] [我不懂!!]她掩面輕泣。 [很抱歉,妳可能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可是我真的無法再繼續和妳在一起。]他殘酷的宣告著,一面說一面將身體微微向後靠去,將兩人的距離逐步拉遠。 [我….想知道理由。] 這三年來她幾乎是唯他的話是從,無論他說的話是玩笑、或是認真,她從未違逆過,就像現在他決心棄她而去,她也不敢開口說個不字。但是,她需要一個理由,她不願意走的如此不明不白。 [我們不合適,這就是理由。]良心讓狗叨去了,換成一顆百無禁忌的鐵石心腸,因此,這番話他說的臉不紅、氣不喘。 心靈彷彿被利刃無情的切割,這深刻的痛楚,令林楚琪的淚水汨汨流下,無法成言。 怕自己心軟,許志新倏然起身,身後的椅子應聲倒地,然而他沒有回頭,也沒有再看她一眼。避開地面的障礙物,他大步邁出長廊,留下林楚琪一人獨自飲泣。 後來的日子許志新在過勞中渡過,他將一身的精力全花在努力工作上,拼命的想讓自己累斃,為的是怕想起與她的一段過往。 他原非薄情之人,這三年多來,他何嘗不是傾注了自己的情感!只不過來自於她的壓力真的是太大了,她的順服,竟成為他夢魘的來源,因此,他唯有忍痛出走。 日覆一日的過著機械般的生活,如此過了半年,這天,倒是發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那天是7月3日,日期他記得的很清楚,因為那天正好是林楚琪的生日。他沒有打電話祝賀她,當然也不可能送禮。一整天他將自己埋首於pub中,直到凌晨十分,他才拖著一身的疲憊回家。然後,他在自家的鐵門邊發現了一封藍色信函。那是一封空白信封,他好奇的將它打開。 內容只有潦潦數語,如下: [嗨!!你好!這是一封交友的確認信函,如果你願意接受,請不必理會此信,否則請立即回覆。 我] 誤以為自己醉酒眼花,他揉揉雙眼再看了一次,結果依舊。他將信封信紙翻來覆去的細看,仍然無法發現任何蛛絲馬跡,看來這是一封未經署名的單程郵件,他既無處回絕,自然得結交一個陌生朋友了。只是如此隱密的交友所為何來??他雖不解,但對於對方的睿智卻不由心生佩服。心裡固然存有許多疑惑,不過他不心急,反正早晚會有答案的。如果他沒猜錯,這封信不是結束,相反的是一個開始。 果然,第二封信在7月10日到達。 [嗨!!你好,我又來了,很高興你願意結交我這個朋友!!略微簡介我個人資料如下: 姓名 :我 性別 :中性 地址 :地球 年齡 :不拘 興趣 :皆可 上述個人資料介紹完畢,下回該輪到你了。 我] 天,這分明是開玩笑嘛!!許志新一時啼笑皆非。這名著手寫信之人根本就缺乏誠意,既然如此,他也不需要為它浪費太多時間。隨手一擲,信餵進了垃圾桶的嘴巴裡。 第三封信在7月17日抵達。 唯恐再次遭人愚弄,這回許志新連信都未拆封,便原封不動的投入垃圾桶裡。 不過匿名信並未因此中斷,四、五、六….封信仍然依序出現。對方的意志力勾起他強烈的好奇心,他忍不住拆了第八封信,這封信在8月21日到達。內文如下: 厭倦了一室撲鼻的藥水味,也厭倦一眼望去的白茫, 索性,將目光移向窗外, 天空是一抹微藍,幾片白雲將天空妝點的清清朗朗, 如此美景,卻不能預料自己還能共度幾回…小雨 小雨,乍聽起來似乎是個女子名,那不過是簡單的稱謂而已,卻令人無來由的遐思起來。只是…..他不免對信中內文感到無限疑惑,那句:不能預料自己還能共度幾回,這句話怎麼看都像是絕症患者的宣告,這個小雨該不是罹患了甚麼不治之症吧!!如果是,這人肯定相當的寂寞,他真不該看都不看就將信丟棄了。悔恨交加,卻已無法彌補缺憾,唯有期許自己珍惜於未來。 信件讀完,一股強烈的回覆欲念衝擊著許志新,可惜除了接收外,他仍然無從回應。 匿名信每隔七日固定來訪,許志新無形中被制約了,為了等候郵件的來臨,他甚至於一整日足不出戶。漸漸的,他不光是閒暇時掛念起小雨來,連工作中也無法凝神專注,他的心思無時無刻不兜在那紙藍色信柬上。 後來,一個突如其來的想法在他腦海裡靈光乍現。他想,如果對方能夠不動聲色的將信投擲在他的信箱內,那麼他當然也可以用同樣的方式回信於他。於是,他著手寫了一封回信,同樣將它置於信箱上,希望對方在投信的同時也能發現這封信的存在,而後信手取去。這也許不是個高明的辦法,但這無疑也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 他的回信如下: 小雨你好: 很抱歉我並不知道你的姓別,所以省略了稱呼。 接到你的來信非常訝異,確也非常開心能交到新朋友,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留下地址嗎?? 我非常希望能與你聯繫。 許志新 怕對方沒發現它的存在,他特別將信封浮貼在閘門上,希望藉此順利傳達他的心意。 七日後,8月28日,他的信被另一封藍色的信函取代,他幾乎是迫不及待的展信閱讀。 志新: 其實我認識你已經非常非常的久了,只是你似乎是不曾掛記過我。 不論間隔了多久,你的影像始終清晰的保存在我的腦海中。 請原諒我未經你的同意,就擅自將你收納入記憶裡。 小雨 小雨聲稱認識他,而且兩人相識已久,不過他真的是一點印象也沒。難道他匿名是為了怕他認出他來嗎??如果是,那他又為何要寫信于他??一堆迷團困擾著許志新,百思不得其解,他決定去函尋求解答。 小雨: 若是我遺忘了你,我由衷的對你說聲抱歉, 也請幫我尋回過去的記憶,讓我知道屬於你和我的回憶是甚麼樣的。 志新 9月4日,許志新接到令人期待的第十封信。同樣的藍色、款式,所不同的是,信封上標示著完整的雙方地址,這是截至目前最完整的一封信件。 志新: 忘了過去吧!!既已事過境遷,就該任它風清雲淡, 且讓我們回歸一切重新開始。 這兩天我連起床的氣力也漸漸的失去,我好害怕就這麼沉睡不醒…. 小雨 手一鬆,信紙滑落到地,許志新卻渾然不覺,彷彿所有的知覺都在瞬間抽離他的軀殼一般。 這個小雨也許是舊識,也或許不是,無論如何,他都衷心期盼她能長命百歲,甚至他寧願自己仍是遭人愚弄、戲耍,這都不要緊,只求她能平安無事。 雖然,單憑幾封書信往來根本無法建立深刻情誼,冒然前往探望不免顯得過份唐突,不過要求心安自是顧不得理法,他已決定尋求心安了。 幸好這次小雨留下了地址,要找到人應該不是甚麼難事,在回信的同時,他也開始付諸行動。 小雨: 好好振作起來,不要胡思亂想, 希望能在你恢復健康的同時,與妳相見。 志新 信封上留下的地址十分完備,許志新沒有花上太多時間就找到標準位置了,然後,他忐忑不安的按下門鈴。 響足五分鐘後,門被拉開了,一名中年婦人探出頭來: [你找誰啊??] [請問有個叫小雨的住在這嗎??] 許志新難掩心中的忐忑不安。小雨留給他的地址真偽難斷,她若要刻意躲藏他,很可能用的將會是經過變造的住址,而除了信件上她所願意讓他知道的事外,他對她根本一無所知。 [是啊!!]那婦人奇怪的對他上下打量著。 感謝老天!!名字和地址都是貨真價實的。許志新當場就想對天膜拜起來。 [請問小雨…在嗎??]好不容易能與小雨有著更進一步的接觸,他希望將不會有壞消息發生。 [小雨….你要找她??]那婦人吃驚的問:[你是哪位??] 聽語氣想必她明白他要找的人是誰了,這個訊息無疑令許志新吃下了一顆定心丸。只不過憑藉著幾封書信往返所建立起的情誼如此微薄,外貌自然而然成為後繼發展的誘因,那化名[小雨]後的臉,究竟是甚麼樣的一張臉??他相當好奇。 [我是他的朋友,我叫許志新。請問他在嗎??] 那婦人以一種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會兒說:[我就是。] 許志新感覺到後腦勺似乎給人狠狠敲了一記,一陣劇痛與昏眩相偕而來,他趕緊騰出一隻扳著門以供支撐,身體才不致於傾倒。 果然,幻想是美麗的,現實是殘酷的。他原以為[小雨]就該是年輕而可愛的女生,作夢也沒想到事實居然全然的相反,她的健在固然令人可喜,然而他的幻想卻也因此破滅。他的心好痛,痛的源頭卻是因為這個不堪的事實。 由於受的刺激過大,他得扶著牆才能勉強站穩,然後貼著牆一步一步挪動腳步離去。 [許志新…等等!]老小雨忽然叫住了他。 [還有甚麼事??]僵硬的語調裡有絲怨氣,可以感覺到他在極力壓抑自己的忿怒。雖然停止前行,他卻也沒有回頭的打算。 [小雨人在醫院裡。你要去看他嗎??]原本預定好的戲碼,卻因為她的不忍而揭穿一切。 [他….我要。] 許志新像大力水手吃了波菜一樣,渾身一震,精神跟著也來了。他沒有騙他,這個認知讓他十分開心。 [她在和信醫院507號病房。] [謝謝妳。] 獲悉小雨的訊息,許志新不免又驚又喜,然而他的心情也因此而繃緊,尤其當他知道小雨竟然是住在和信醫院更是大為震驚。原因無它,只因為這所醫院清一色收容的都是癌症病患,所以病人通常只進不出。許志新當場便朝著醫院方向飛奔而去。 許志新趕到醫院時,507號房門已是大開著,嗚咽的聲音如雷響著,許志新登時呆若木雞。隨著腳步無意識的挪近,覆著白布的遺體正靜靜躺在床上,他的加入,不過是多了一名參與哀悼者。他並沒有特別感覺心痛,或許是他與他相識不深,也或許這一刻他已喪失了所有的知覺。 [你是許志新??]一名中年婦人抽抽咽咽的問他。 [我是。] [我是小琪的親生母親。這是小琪給你的最後一封信。] 觸目驚心的藍色信柬,許志新像被人施法點化為石一般,楞如雕像。唯一能活動的只剩下一隻單手,他顫微微的將它接了過來。 志新: 林楚琪與吳雨姍都是同一個人, 你不要覺得訝異或是疑惑。 雨姍,這個名字曾經陪我走過十年。 十年後,才有了另一個名字:楚琪。 最後這封信只是為了告訴你:好好保重自己, 你過的開心快樂,我在天上也會開心快樂。 不論時間造成任何衝擊或是改變,我對你的感情永遠不會短少,只會愈來愈深。 琪(雨姍) 看完,許志新的眼眶紅了,淚水不聽使喚的滑落,他沒有遮掩,雖然男生從小就被灌輸著不許流淚的觀念,但是管它的,男人也是人,也該有流淚的權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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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