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針滑過十二點，踏出只亮著幾盞日光燈管的陰暗辦公室，將近六十坪的空間只分給四個人，確實是太遼闊了，說話時聲音好像會在室內不斷迴盪似的。

黃色的燈泡打在鋪著紅色地毯的一樓大廳，入口處的管理員穿著整齊的對著來往其間的住戶露出親切、和善感覺很好的笑容，我只好勉強收起內心的沉重扯開嘴角微笑起來，擦的光量的電梯門檻投射出我僵硬的臉龐，以及臉上牽強的笑容。

腳上的球鞋一聲不響的踩過紅毯，發出令人窒息的沉重的鼻息，在接受天空的恩澤前，我不得不大口大口的喘息著，以免因為呼吸困難而暈倒在地。

天空灰濛濛的一片，被打散的雲團像棉花似的鋪陳在無窮無盡的天幕中，總有誰惡作劇似的潑上墨汁，黑色的濃稠汁液向四周微微暈開，直到被柔軟的棉雲吸進去後才終於停止流轉。

天空的高度隨著人心的期盼而壓低下來，看上去好像隨時會跨下來似的。風，重重的掃過，撥弄著人們隨意丟棄在地上的紙片，紙片與地面磨擦發出沙沙的聲音，聽起來彷彿是在我身旁築起的另一個世界裡的聲音似的。

我像往常一樣抬頭看了一眼天色，濡染著黑墨的雲朵已從這頭往那頭流過去，雖然移動的速度相當緩慢，但確實在流動著，只要盯著看上一分鐘便能察覺雲流動的方向。

感覺有些有氣無力的，不過千百年來一再重覆相同的動作時，誰都會心生厭倦而幾乎不想動了吧！

經過便利店的大門時，一陣清脆的【叮咚】聲響起，玻璃門自動向兩旁敞開，裡頭流出一股歡迎而親密的氣息。

走在我身後的幾個人被吸引進去了，但還是有部份人潮從我旁邊流過，全都是蓋章出來的面無表情的模樣，我不禁想起最近新聞中播出日本公開的新型機器人，或許整體的比率都和真人一致，五官、四肢甚至細節也一應俱全，只是沒有所謂表情這東西，全都是跟著誰的指令而確實動作著而已！

「您好！祝您今天快樂！」

在我低著頭沮喪的走過飲料舖時，一個清朗愉快的聲音突如其來的響起:

您好！祝你今天快樂！

是在和我說話嗎？我無法確定。

我抬起頭搜尋著聲音來源，右手邊服飾店旁邊有一間小小的米粉羹舖，沒有店面，只用著幾塊簡單的木板和兩條自行車用的輪胎就這樣架設起來的簡陋攤販，四十出頭長相普通的老闆娘正對著我露齒微笑，那是一種好像能把人身旁陰暗撥開的那種真誠笑容。

我回她一笑，點了一點頭，就像往常一樣迅速走開了。

既沒停下腳來，也沒買過攤位上的東西，只是一味接受她的祝福然後從她身邊走開而已！

這是第幾次了？我想不起來，老闆娘的笑容一直沒有改變過，對白也如出一轍，只要有一丁點改變我就能順利計算出時間的長度，可惜完全沒有，就像我未曾停留也未曾買過她攤上的東西一樣。

祝福彷彿確實收到似的，前方的天空忽然亮了起來，我的步伐也終於不再沉重，而能輕快的跳躍起來，有甚麼歌曲在四周流轉著，好久我才發現那音符正輕鬆的從我口中跳脫出來，然後向遠方飛奔而去。

原來並非任意捐出一筆錢給慈善機關，或是非得加入慈濟分部擔任義工才能溫暖別人，一句話，一個笑容便足以感動人心，來自心中的溫柔才能真正為別人帶來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