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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7/24 21:22:43瀏覽1560|回應7|推薦93 | |
※ 這是父親自傳中的一段,敘述少年時由湖南到四川求學的經過。 刊頭圖為2002年所攝:嘉陵江畔的釣魚城,父親當年念書的學校在銅梁,距此不遠。 我於民國二九年十二月二十四日由鄉下徒步去長沙,係由堂弟敬業為我送行到苦竹坳。離家二十里地,到處已是軍隊後撤、逃難人多。那時正是日軍發動對長沙第四次(當年第二次)攻勢前夕,便囑敬業弟速返家園,讓我單獨一人直奔長沙姑父家。長沙已是人心浮動、難民麇集,姑母不敢留我,也不敢讓我遠走,但因日軍迫在眉睫,遠處砲火連天,軍機常臨空炸射,氣候突變嚴寒,下起雪來,他們也要準備逃難了,便讓我搭乘到湘潭的小火輪,就是小型客貨兩用輪船,由姑丈的一位好友送我上船。他見我衣衫單薄不足以禦寒,就將身上的棉大衣脫下給我穿,使我感激至深,可是年月已久,已忘了他姓甚名誰了。 十二月二十六日早上啟程,當晚抵湘潭縣城,第二天才搭上別人的便船到板檔舖車站,轉乘火車到衡陽。那年頭為了貫徹焦土抗敵,重要的交通線如粵漢鐵路早已中斷,僅能從湘潭板檔舖啟行。 到衡陽報到後,才知還有浙江、江西兩省招到的同學,和我們湖南招收的共二百五十人,一起集中後便組成一大隊,走到衡陽市西岸湘桂黔鐵路起點站搭車去廣西。我們乘的是一列敞車廂,日曬雨淋,上面還有日機隨時臨空掃射。我和一群初離鄉井的青少年,只有隨著領隊的指揮,一時停車疏散免被日機炸射,一時集合上車前行。途經桂林、柳州等大城市,抵廣西金城江下車休息。當年鐵路只修到此地,往貴州省獨山的路段還在修建中。在金城江待了半個月,因沒有其他交通工具,只好隨隊徒步旅行了。我們各自扛著簡單的行李,一步一趨,沿著西南公路走向河池縣。由早到晚,約四十多公里,直到晚近才抵達河池,借用一所小學教室作臨時居留地。別的同學手快,早已弄到三幾張課桌作為臨時床鋪,我卻只找到一條雙座長凳作為床了,凳長約四尺寬僅九寸,但由於疲累至極,睡得還是很沉穩呢。 第二天再出發徒步到南丹縣,那是廣西往貴州的山岳地帶,西南公路雖然平坦,但為泥石路面,且沿山勢起落而建,走起來非常吃力,九彎十八拐有如羊腸,婁山關是一步一步走過的高山。幸而當時年青,也不覺得苦,隨著大家一道行,沿途欣賞異鄉風光。在南丹也是借用一所中學的校園大禮堂,以稻草墊地作為露宿場所。最難忘的是夜間有人起來小便,被當地住民以槍枝相向。有部分同學當夜找到了便車,便當黃魚帶上車前往貴州遵義縣了,我和其他同學沒醒,未來得及趕上軍便車,只好留在原地待命。豈知校方認為前面已走的同學未復原環境,而要我們未走的人替他們打掃整理好,才讓我們離開。我們在南丹的街簷下坐待了兩天,才等到一輛輜汽團的軍車帶我們上貴州遵義,途經桐梓、息峰、修文等地,都未多停留,僅知息峰有張學良在被監禁,修文有王陽明的講學謫居地,但都未得一親真相,只是口傳而已。 到遵義時正逢農曆春節,家家戶戶都是過年氣氛,我們這群初出茅廬、離鄉背井的少年,便湊合著多買些菜來加餐。哪想到採買同學和伙夫都未認清是茶油還是桐油,只看到油很濃稠亮麗,就買回來煮年菜。晚餐大家吃得很高興,但到半夜都鬧肚瀉了,才知道上當非淺。經過茅台時,愛喝酒的都去爭著喝茅台酒,我卻無此興緻。道經綦江上游烏江時,過渡要人拉著跨江的鐵索,把船載人、車擺渡過對岸,一次只能兩輛車。那時正是後方物力維艱,沒有多的機動設備,現在可早有跨溪大橋了。 經過兩個半月才到重慶。重慶當年是戰時首都,號稱陪都,古稱巴州,地處長江和嘉陵江交會之處,是一座位在半島上的山城,市區建築鱗次櫛枇,高低起伏甚大。路面除通車道外,兩旁山坡巷道多為梯級石板鋪成,現因兩江已興建橋樑大道,或已改善不少。當時市區係以兩江所夾之半島形山頭為範圍,不若現在市區擴大多少倍。我們由南岸渡江搭船到重慶市,徒步走過一條近兩公里的隧道,再穿過市區到嘉陵江畔搭渡船過江,到江北縣五里店山坡下新建的「士繼公學」報到,完成我第一次遠涉關山到兩千公里外異鄉求學的起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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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