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　然

車經素坤路，這是泰國的主馬路，他們指著說，那就是當年紅衫軍黃衫軍對陣的地方！但也就一閃而過，我才想起，出發前才猛省，又大選了，會不會引起騷亂？但一切如常，曼谷的微笑讓人心安，除了海關依然是不苟言笑，板著臉孔，一本正經而緩慢地檢查證件，蓋章、簽發、放行。回望機場，英文的「SMILES」一幅幅，列陣高掛大堂，微笑？我在剎那間有走錯地方的迷惑。

曼谷人卻相當友好，雖然英語普遍不佳，但問路從不曾遭到冷遇，有時雞同鴨講，也會指手劃腳充分動用肢體語言輔助；那次在輕軌問訊，旁邊一個中年男人自告奮勇，搭腔以流利英語搶答，那親切的態度，令我們如沐春風。

走進商場，想起同事搭買的豬肉乾，向一位年輕攤主詢問，他只會說泰語，比劃了半天，還是問不出所以然。但他一直微笑著，絲毫沒有不耐煩的表示。打算回頭再買，不料再來那攤子已變身為售賣衣服的了。找了幾處，都不見肉乾，結果還是老辦法：上唐人街去！

 那個下午，準備去附近的「Chapter 31」喝下午茶，一路走過去，只見街口有家堂皇的「S 31 Hotel」，自以為非它莫屬，闖進去一問，那一身筆挺西裝打著領帶，領班模樣的年輕人很客氣地迎前，微笑著說，哦，不在這裡，但不遠，一直走下去就是！見我們一臉疑惑，他主動說，如果你們不介意，不妨用我們酒店的「篤篤車」。免費？我們不是住客呀！他依然笑容滿面，當然！曼谷果然令人賓至如歸，我們無以為報，便邀他合影，以示感念。明知我們此去不復返，照片也肯定不知所終，但他還是微笑著上鏡。

在曼谷，到處都有小販擺檔做生意，但看上去同行也沒有我們常見的那種如敵國的劇烈競爭。那天中午我們步入銀行，詢問兌換率，那小姐笑容可掬，詳盡回話。附近有許多其他銀行，她說，兌換成泰銖，間間高低不同。她建議多問幾家再定。咦！這麼做生意？莫非我闖進君子國裡去了？

曼谷的七月，名副其實的夏天，走在路上，打傘遮陽的人很多，連酒店房間裡，也備有陽傘。但極少人戴太陽墨鏡，莫非因為已被電影定型為黑社會大佬的形象，人人也就避而不用了？但這也只是我個人的臆測，沒有任何事實根據。人們都很友善，倒是親眼看到。記得很久以前，大約是上世紀八十年代初吧，頭一次到曼谷旅遊，導遊說，泰國人的脾氣都不暴躁，如果兩輛車碰撞，司機會下來，一起坐在路邊慢慢談，解決問題。在我們聽來，有些近乎天方夜譚。但導遊笑道，可能因為泰國是佛教國家，大部分人信佛吧。我相信。但如果有人問起，那甚麼軍堵塞馬路佔領機場又怎麼說？我也只能張口結舌了。我只好說，人人都有脾氣，本來各種各樣的問題就難免，一旦給煽動起來，那甚麼都難說的了！

那個時候，曼谷還沒有興建輕鐵，道路常常堵塞，車子拋錨在路中間，動彈不得，汽笛乾嚎，徒呼奈何，惟有天色絕望地發黑。相比較起來，今日曼谷交通，算是暢通得多了。當然酒店載客到附近輕軌站的三輪機動「篤篤車」最簡便，如果沒有，也可以在街邊租一輛「摩托的士」，坐在後座上，隨那鐵騎士風馳電掣穿街過巷而去。我就看到一些人，大多是遊客，便如此來回穿梭。但我沒有，不要說我不懂泰文，即使懂得，也不如隨意亂逛自在，況且萬一那車手發飆，我哪裡奈何得了他呀？也許我太過悲觀，一般曼谷人都很和善，但人在異鄉，看著周圍相對陌生的環境，總不免提高警覺性；或許這也是人之常情吧？

來到曼谷休假，無論你喜歡不喜歡，夜市是非去不可的地方，特別是帕蓬（Patpong）和哪哪（Nana）。我因為時間有限，只在白天去了Nana，臨近中午的紅燈區，似乎還沒睡醒，沿街許多檔攤才忙著開檔，一位中年女小販在整理手袋，售價便宜，顯然是A貨。再殺價，既然還有得商量。那攤主笑嘻嘻的，成交之後，雙手合十，一再鞠躬，說，一開檔就做成生意，感謝給我帶來一天的好運！

如果要見識紅燈區風情，那就一定要入夜之後，而且是「越夜越精彩」，白天當然是看不到的了。「哪哪」夜市的昏暗紅燈映照下，看上去年華已然老去的洋漢，擁著滿臉稚氣卻濃妝艷抹的小女孩，看上去還不到二十歲吧，但見她縮在他懷裡咯咯嬌笑。變性人穿著高跟鞋低胸衣，靠在吧檯邊上煙視來往過客。其中一棟建築物，據說裡面很多都是性工作者，難怪一眼望去，但見一排女性，很無聊地吞吐著香煙，也有的在對著鏡子仔細化妝，大概是為了盡快招徠到生意吧？

其實年初到曼谷，也去過帕蓬，天剛擦黑，燈火已經閃亮，一走進夜市範圍，立刻就有幾個泰籍青年追上來，一面展示手上不同的男歡女愛光碟，一面壓底嗓門說：Show！Show！還特別聲明是免費的，在那暗夜裡充滿一種詭秘的氛圍。但我們擺了擺手，他們跟了幾步，便也退下了，並不死纏爛打。不遠處有男男女女在浪笑，可以聞到彌漫在夜空中的酒氣，夜在向縱深伸延，直到無邊的深淵。

所住的酒店卻別具風情，住客不多，大多是西方人，大概只有十幾個人吧。餐廳就在大堂，只有三張四人桌，兩張二人桌，倚牆那面是一排長沙發，供人就餐，對面是每桌兩張靠背椅子。座位雖少，卻不用排隊輪候入座。廳裡掛著許多小玩意，早上自助餐一份西式套餐，加上自選幾樣東西，飲料與咖啡，選擇不多，勝在酒店全包。門外廊沿下，還有兩處桌椅，但可能是因為盛夏，不見有人露天就餐。酒店人員不多，辦理入住手續時，倘若有人，你還得等半天，因為只有一個人招呼，我幾乎以為是自助的呢！  

2011年7月5日-8日，曼谷，Fusion Suites；7月14日定稿於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