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邊軍閥敗家子》/ 老頑童

                （〇）楔：不平罵人

    動盪世代多紛爭衝突。有紛爭衝突，就有是非曲直兩面，正邪雙方。

    老頑童一直認為我輩文人走筆之際，應該譴責強梁侵略者，同情支持受害的弱小。上次寫《漫談反蒙面法》，也完全依循這點信念，只是萬萬料想不到為什麼惹火了一位很有「正義感」的文友。

    她一反恆常的優雅，來訊把老頑童痛駡一通。她為許許多多老頑童譴責的人打抱不平。除了日寇小鬼子、台奸岩里正男、瘟僧達賴、法輪功黑幫之外，她為其餘的反派喊冤叫屈，甚至不惜扯破臉皮，對老朋友惡言相向。

    老頑童蒙受無妄之災，只好舉出事實，替自己洗刷一條條不白冤情。

                          （一）通天查理

    文友替「花旗安插的枕邊人」打抱不平，駡老頑童不應該說她是花旗的「自己人」，又駡老頑童把人家「圓山大飯店」的「投資」說成「贜款」，是「無根據的誹謗」，一面讚美她為國家爭取過許多外援，是愛國人士。

    要洗刷這條冤情，必須先從一個人說起。

    十九世紀末期，這個人在上海和舊金山之間跑碼頭。在上海，他的身份是傳道士，向同胞們銷售洋人的耶穌教。一到舊金山，他就搖身一變，改當商賈，向老外販賣中華古國的絲綢茶葉……逢大兵談文藝，跟和尚講狗肉，於是，他便左右逢源，搞得風生水起，為自己打出尊榮無比的地位。

 這個人的本事似乎比《封神榜》的通天教主更大。人家教主的徒弟金靈聖母、無當聖母、龜靈聖母、申公豹……還要費力物色調教，他卻自己生下來，既親密又可靠，又把兒女一個個送到花旗國常春藤名校受教育，學得一身本事。幼女出身衛斯理書院Wellesley，操得一口嘰哩咕嚕的標準英語，正是港胞說的「番書女」，而且是頂尖級的。

    後來，女兒分別嫁給「民國第一大貪官」、「民國第一大聖人」、「民

國第一大軍閥」，都成一品夫人，當然，只有嫁對人的那個成了正果，另兩

個頂著千古駡名下地獄。看這個人的命運，跟通天教主還真有幾分相似。

    他的長子富貴雙全，次子、三子也都富甲一方。

    這個人的中文名很少用，已為世人遺忘。老中、老外都管叫他查理宋。

    多年後，有人為這家人拍了一部電影，叫《宋家皇朝》。

                          （二）枕邊手段

當時有一個軍人頭頭，平生最景仰唐伯虎多妻。他已娶妻毛氏，在拜把義兄陳英士（其美）家看到義嫂的妹妹姚氏姣美，就收在身邊。後來在上海碰到剛畢業離校的陳氏，一身文藝氣氛，清新可喜，又收在身邊……。

    這軍人在師父家，看到師母的妹妹，驚為天人，就爛纏窮追了。這妹妹正是宋家幼女。「中書女」畢竟比不上「番書女」時髦！

    卻說姚老二得寵時，當然想扳倒毛大媽，也當然沒成功……陳小三一樣

想搞掉大媽、老二，一樣沒成功……信不信由你，這「番書女」還是準枕邊

人，卻能一腳踢走三個在任枕邊人！手段的高明，讓你想不佩服都不行！

    她有本事讓軍頭在上海《申報》大登啟事。啟事中有名言『……毛氏髮妻，早經仳離。姚陳二妾，本無契約……』第二句大家不知是真是假……關於陳小三，更有『……聽其聲，見其影，皆成刺激！……』的絕妙文字！

    啟事一見報，群眾譁然，登時成為上海灘上的頭號大笑料……。

    可憐為他執筆的「文膽」陳布雷，不知要挨了幾百聲『娘之屄』臭駡！

    陳小三好歹讀過書，寫得字，自然不甘任人宰割，後來也發出聲來……。

    這場轟動一時的婚禮舉行時，並未聽說查理宋送什麼豐厚的陪嫁過來。看過「圓山大飯店」的人，一定知道它的規模和奢貴，龐大豪華。這「番書女」除了枕邊爭風本事過人，操鬼子話一流，沒聽說怎麼生財有道，哪來那麼大筆錢「投資」？同一時間，軍頭剛剛偷運走一整個國庫，發了大財……。

    一加一等於二，不是「贜款」是什麼？

                          （三）軍閥打令

    文友駡老頑童不應該說一個該受尊敬的「領袖」、「革命軍人」是「軍閥」、「打手」、「假野和尚」，尤其是那個「野」字，非常「不敬」！

    上一節寫的就是「革命軍人」早期的一點事跡。他重婚後多了一個名字叫「打令」，可能是「打手司令」的簡化體。他又廣印自己的「肖像」派發到海內外，希望家家戶戶掛起來表示支持「政府」，當然有許多趨炎附勢的高懸中堂，當祖宗的靈位供奉……也有人當黑幫保護符掛在顯眼處……。

    有識之士分析，「打令」留日，只會拔刀子殺人搶東西；利用宣傳品打嘜頭是花旗鬼的拿手把戲；這一招應該是留美的西宮娘娘幫他出的主意。但一般人都以為這是他領袖慾過度旺盛，造成的自戀狂後遺症。

    這自戀毛病後來也傳染給他的死對頭老毛。老毛更加狂妄，一定是想：『哼！你一個人，我們兩個，比一比誰的氣派高？』連累朱老總陪駕也弔上牆去，後來還弄到天安門都要替照像館貼巨型廣告！

    「革命軍人」這「肖像」流傳至廣，一身戎裝，一臉木枘枘；跟達賴一身袈裟，一臉色迷迷，相映為趣！請問，不是「假和尚」難道是真的？

    至於那個「野」字，至少一半是對的。「打令」面對小日本鬼子，斯文得很，從九一八起，你關東軍來了，我禮讓開溜……一路到重慶，你轟炸，我築防空洞……日本鬼子蚱蜢挑戰公雞，以小惹大，偷襲珍珠港已讓舉世譴責，「打令」第一次清黨「四一二」事件，仗強凌弱，竟也偷襲，而且一出手就是幾千條人命，比日寇、軍閥更兇殘橫暴，說他「野」已算太客氣。

    他殺的這些人雖是花旗鬼的眼中釘，跟他卻不但無冤無仇，北伐時還是並肩作戰的好弟兄，由他來翻臉屠殺，不是「打手」是什麼？他劣跡昭著，誰批評他，都很容易說清楚。誠然，軍閥不正派，多少還有格調。孫傳芳老來出家懺悔；吳佩孚、張作霖、馮玉祥……好歹都表明抗日立場，沒有一個至死當花旗走狗分裂國家！叫他「軍閥」真是抬舉了他，貶低了軍閥！

                          （四）打虎中爪

    那個「枕邊人」就不一樣了。她包裝得太好。除非你細心注意時事，而且具有明察秋毫的洞悉眼力，是很難找出她的狐狸尾巴的。

    跟「打令」同時代的軍閥那麼多，東北軍張作霖、西北軍馮玉祥、華中吳佩孚，實力雄厚都比他強得多；桂系李宗仁、白崇禧、晉軍老西閻錫山、甘寧綏草原馬鴻逵馬家軍……地頭蛇，也比他稍強；滇系龍雲、盧漢、川軍劉湘……跟他伯仲之間；廣東陳濟棠、貴州王家烈……比他稍弱而已，身邊還有一個口水三丈的何應欽，真是濟濟多閥，花旗鬼找獵狗，為什麼獨獨看上他一個癩痢頭的，軍火只放心交到他手中？他枕頭中墊的是不是狐狸毛？

    抗戰末期鬼子臨死掙扎，殺人放火更瘋狂，「領袖」拿了花旗的武裝配備不去殺敵保家鄉，卻發動皖南事件消滅近萬名新四軍。打抱不平的文友誇頌「枕邊人」「為國家爭取許多外援，熱愛國家」，是不是應該把「國家」兩個字先後改成「打令」「花旗」？她本就很有愛心。不然張、楊聯手為民請命，西安兵諫，事後楊慘死軍統黑牢中，何以漢卿一直帶在身邊，享壽百齡？明是對敵，從南京到重慶，周翔宇怎能進進出出總統府，如無人之境？

    抗戰勝利，搶發接收財，四大家族內鬨，「打令」派太子去上海「打老虎」。太子正待對表兄下手，有愛心的晚娘當然更愛血脈相連的外甥，劈面賞給太子一爪子。「打令」盛怒之下，軍閥性起，差點一佩槍斃了那賤人，是「可愛」的侍衛長奪下凶器護懿駕，讓她愴惶逃回娘家去。直到「打令」敗逃海島，中國快統一了，她才以「共患難」為名，帶著《協防條約》和第七艦隊回婆家。「打令」兩腿一伸（沒辮子可翹），太子「登基」，她又不理什麼「共患難」，火速打包回娘家，直到她蒙撒旦召喚為止。

    娘家在何處？花旗國紐約市曼哈頓區地價最昂貴的豪宅地段！

    事實擺在眼前。誰跟誰是「自己人」，至為分明。

                          （五）棄婦惡紳

    仔細一看，文友仗義拔筆，挺身而出維護的幾個人，碰巧都隷屬或牽連到一中一外的兩個家族。而無獨有偶，兩家都有一個查理。

    中國查理（看臉孔皮膚應該是，護照在口袋，心在胸腔，看不到）是衝勁通天的冒險家，打出一片天地，火紅紅的光芒四射；他就是查理宋。老外查理剛剛相反，是花心大少敗家子，把大好江山搞成灰濛濛的一團爛攤子。

    文友先指出，英女王伊莉莎白高貴端莊能幹，人人敬佩；戴妃美麗雅典大方，親和力強，舉世欽羨。她怪老頑童胡說八道，無中生有說『這家族臭事一筐籮』；她特別強調這家族根本沒有「棄婦」，不要『妖言惑眾』！

    這真是冤天下的大枉！這個家族可能有「棄婦」，但老頑童從未說出。記得《漫談反蒙面法》結篇詞《西江月》有一句：『棄婦眼紅擾港，惡紳蒙面驅狼。』因為英國到處侵佔殖民地，學水蛭附體吸血，九七被香港一腳踢開，像「棄婦」；他們一向自稱紳士，卻暗中鼓動暴亂，是「惡紳」。前者是隱喻，後者是明比，指的都是一隻老狐狸，絕對不是任何婦女！請文友不要「衝空一怒為紅顏」。

    文友對戴妃的美言，老頑童百份百贊成。對女王的歌頌也大體上同意，只有一件事除外。不過這件事應該怪那個王室一向「狗眼看人低」。他家最少有半個「棄婦」，下面再談，但有一整個「怨婦」卻是女王一手造成的。

    伊莉莎白女王有個跟她一樣高貴端莊，卻比她更美麗的妹妹瑪格烈特，男朋友湯生上校，兩人英雄美人，金童玉女，情投意合，羨煞世間人，卻因為英國王室的臭規矩不能結婚。瑪格烈特願意為愛情放棄公主封號。

    當時伊莉莎白剛剛登基，怕這段結合影響自己王位穩定，從中作梗封殺了。只許伯父溫莎公爵「不愛江山愛美人」不許妹妹「不慕虛銜嫁上校」，造成「高始成，低不就，誤盡了湯生」的憾事，害親妺妺幾次「高配」婚姻都不成功，一生鬱鬱寡歡。

    公爵有情有義，留下千古佳話；女王棒打鴛鴦，備受天下有情人責怪，這方面該是她唯一的詬病。

                   （六）挨糕出醜

    老頑童有收看電視新聞的習慣。多年來，國際級人物洋相出得最難看的有兩次。一次是最近美國總統在聯合國吹牛，引來了滿堂噓聲，登時楞在台上，像頭呆頸鵝。寫本篇時職棒世界聯賽 World Series 在首都華府進行，呆頸鵝總統不聽幕僚勸告，一定要去觀看。依常例，元首到場應請他開球，安排在貴賓包廂，今晚這榮譽卻歸一位公開評擊他的反貪反戰名廚。他故意遲到躲過開場時間，溜進場時，引發的噓聲高達一百分貝 decibel（媒體報導，不是老頑童量出來的），集體高呼：『把他關起來！』lock him up！意思說他是罪犯，應該入獄，又被安排跟他最瞧不起的傷殘退伍軍人坐在一起……！「最强國」領袖，被公眾輕蔑鄙夷的，應以此獠為最！

    另一次大洋相是伊莉莎白的親生兒子查理王子。很久很久以前，王子赴一個派對 party 時，有人把一塊奶油蛋糕按在他臉上。

    先討論一下：第一，誰敢這樣對付「軍閥打令」（如果這人夠本事那麼近距離靠到他身邊）？可見這王子不但不討人喜歡，而且尊嚴還不如一個軍閥。第二，這件事本來錯在按糕的人。一個得體的王子應該先把臉擦乾淨，從容一笑置之，那人不被趕出場去，也會受大家責備，是不是？

    這「可愛」的王子不顧一張「大花臉」，立刻抓起桌上另一塊奶油糕，滿場追人想「報仇」。這場追逐足足延續了十分鐘，不但沒追到人，自己還好幾次絆躓！樂透了電視記者和滿場赴會的人……。

    女王看到這幕新聞，氣得差點暈死過去，據說還破天荒的摔東西，因為這正好碰觸到她的隱痛。

    須知十六世紀英國繼西班牙、葡萄牙成為海上霸王，全世界侵佔屬地近百處，因此吹牛「英倫無落日」，實在需要帝王來做統治的最高象徵。但十八世紀美國獨立後，民主風氣傳遍全球，屬地紛紛說拜拜獨立去也，剩下英倫、愛爾蘭、蘇格蘭，還內部爭執擺不平，維持白金漢宮王室非常吃力，民間已有「高級寄生蟲」怨言，只因女王聲望極佳，才勉力供奉……。所以女王一直擔憂這不成材的寶貝兒子一旦接手，王室可能被百姓廢掉……。

         （七）綠帽往返

    英國有許多不良習俗。他們雖然沒有一個散佈封建毒素的孔丘，卻也看不起平民，此其一。離婚是一種不幸，不是罪過；英國非但不同情苦難人，反而歧視他們。溫莎公爵熱愛的辛普森夫人和湯生上校就是明顯的受害者。

    查理二十多歲時遇到年紀比他大，風韻萬千，柔情似水的女郎卡迷辣，一見鍾情。這本是好事，只可惜一錯：女方千不該萬不該是平民；二錯：風騷水靈不是古板英國人欣賞的類型，女朗的民間聲望很低；三錯：他們頭頂有一個似乎跟愛神丘彼得有深仇大恨的女王，擁有至高無上的否決權！不過最錯的是他們自己，不像溫莎公爵夫婦那麼堅貞，卡迷辣先嫁給別人了！

    這也罷了，偏偏他們都是多情種子，男雖未娶，女卻已嫁，猶自藕斷絲連，偷來暗去，搞到女的離婚收場。這麼一來，她的負面條件又多一條了！

    女王一急，費盡心機找到儀態萬千的戴安娜給兒子做王妃，本以為天下太平了，萬萬沒想到兒子新舊通吃，而且是個笨賊，偷腥不擦嘴曝了光！

    戴妃是新世代女性，她說：『好！你不仁，我不義。你既然給我纏了綠頭巾，我就回贈一頂綠帽子給你，禮尚往來！』她說到做到，而以她的條件找外快當然比王子更容易了。這段號稱「世紀佳配」的良緣也以離婚告終。

    按這王室的規矩，娶入或嫁出給離過婚的都不成。這花花大少既然本人都已離異，自應拿掉王儲的肥差，但他畢竟已當了幾十年，自然培植了自己的勢力（替慈善機構募款呀……），有了自己的群眾，竟能安然無事！非但如此，多年後他又討了離婚婦，信不信由你，新娘正是老相好卡迷辣！

    發生了這種「妙事」，將來到地下如何向溫莎、辛普森、瑪格烈特、湯生上校……這些人交代？

            （八）婆媳鬥壽

    怪事不止這些。看：當年查理貴為「威爾斯親王」Prince of Welles，戴安娜一成婚，馬上封為「威爾斯王妃」Princess of Welles。現在他還是親王，老婆卡迷辣的封號卻是「康沃爾公爵夫人」Duchess of Cornwall，硬是矮了一級。為什麼？

    女王快百齡了，為什麼還不退位？

    起初她硬挺下去是為公，怕兒子被人一腳踢走。現在卻又加上一重私人的新仇舊怨。她一直認為卡迷辣是王子婚姻破產，和後來戴妃車禍喪生的元凶。第二點很多人不同意，但女王要這麼想，又有什麼辦法？所以女王特別寵愛戴妃幾個兒女，因為她有愧疚，所以她不願意讓那潑婦當王后，竟形成了一場詭異無比的婆媳鬥壽怪劇！

    別看什麼女王贈佩章給公爵夫人啊……！那些都是做出來給人看的。

    戴妃離異到遇難，她的幾個兒女都懂事了，都看在眼裡，所以他們跟祖母很親密，始終跟保持一個距離，尤其是再婚後。你如果看到他們一家人滿臉笑容的照片，是做出來給人看的……！

    鷄蛋再密都有縫。紙包了住火。何況現代資訊業那麼發達，大家都在看新聞。相信王室沒有臭事，乾乾淨淨的，大概是一些永遠在桃花源，能夠做到太上忘情的神仙中人吧？！

             （00）跋：非禮勿沾

    文友駡夠了之後，說了一句客氣話，奉勸老頑童「非禮勿寫」。

    這個道理老頑童哪會不知道。非禮勿視、勿說、勿聽、勿嗅……總而言之「非禮勿沾」！只是兩個非成是，「負負成正」的道理又有幾個人知道？較早，老頑童為文指出幾點金庸武俠小說的缺點，有些是自己看出來的，也有些是讀到的學者專家評論，轉敘出來而已，就像這次一樣，招來異議，也一樣要費盡一番口舌去解釋。畢竟活在愛麗絲仙境，天真爛漫，迷信完美，容易被假象蒙騙過去的好人太多了！

    在這碌碌庸世，不好的實在是比好的多得多，如果只挑好的寫，難道學醺人老頭成日躲在酒罈子後面，醉生夢死，還吹什麼『詩酒自娛』？              

老頑童已經寫得很累了，會認真考慮乾脆「勿寫」。真的。

《西江月 • 中外男女》

軍閥王稱打令，番書女假多情。

共慈禧妲己齊名，紐約歸西論定。

太子花花露腚，頭巾綠綠分明。

英倫老母䕶朝廷，硬挺高齡拚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