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我喜歡聖誕節，被我感染，她也喜歡，她總是配合我。

我們盡情地跳舞，平安夜不跳舞不知還能做什麼，而當初，大家都是如此。

一連串的迪斯可跳完，換上的是Blues，她緊緊依偎在我懷裡，不嫌我滿身汗臭。

「你真的很會帶」，她有點喘氣地說。

「我年輕時是舞王」，我跟她說過的，尤其跳吉魯巴。

「可惜，我不是你的好舞伴」她說。

「沒關係，只要妳放輕鬆，我帶著妳轉就行了。」

沒有哪個女人天生是好舞者，除非舞女。

「以後…我可能沒辦法陪你跳舞了…」她怯怯地說，用眼睛的餘光偷瞄我。

「傻瓜，我們也無須天天跳舞啊！」

「我是說…」

「說什麼？幹嘛吞吞吐吐的？」她今天的神情有點怪。

「我可能會出國。」

「妳是空姐，當然會常出國，有啥稀奇？」

「我是說，我可能會去唸書，到美國。」

我嚇了一跳，晴天霹靂，在一起這麼久了，沒聽她說過。

「我媽的意思…」她欲言又止。

她媽喜歡我，我知道，但不贊成女兒跟我在一起，因為…我窮。她認為憑她女兒的資質，應該嫁個更好的男人，不是董事長、總經理，起碼也是個好野郎，而我，只是個窮小子。

她身邊不是沒有人追求，且都是坐頭等艙的有錢人，比我有錢，但是，我最愛她，她親口說的。

我是如此地相信她、愛她，我們曾經共同去歐洲旅行，很慚愧，用的是她眷屬票。

身處國外，感情是很容易孳生的，在英國、法國、德國、奧地利、希臘…尤其是義大利，她愛死了義大利，我們乘坐岡多拉，—種兩頭尖尖的小船，我們在嘆息橋下擁吻，聽說愛情會長長久久…

錯了！不管是威尼斯聖馬可教堂的鐘聲，還是羅馬許願泉，都沒能留住我們的愛情，她居然告訴我要去美國，不回來了，是她媽媽的意思。

「妳可以反抗！妳可以不去！我們私奔！」我失魂地喊道，有點歇斯底里。

「不要像小孩一樣，沒有用的。」她搖搖頭。

原來她媽早給她安排好了，幫她找了個金龜婿，美籍banana，醫生，有錢有地位。

「這可能是我跟你跳的最後一支舞」她說。

「我不要！」我生氣地把她手甩開。

「知道嗎？我不放心的就是你太善良、太任性、太孩子氣…。」

我太習慣她了，她能幹、理智、做事有條理，會想，不像我，稀哩呼嚕，只知道一個勁兒地愛她、愛她，毫無保留。

離台還有一個多月，我一步一步地幫她往國外送，陪她去美加補習班補習，每天早晨，然後兩人手拉手坐在新公園椅子上，無言，她也無語，往往一坐一上午，誰也不願打破沉寂。

松山機場起飛當天，我缺席了，我不可能去，我怎能去？我會崩潰，事實上我已經崩潰……。

愛情如夕陽般美麗卻不能長久，除非你有錢，能買下夕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