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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lected poems:鍾曉陽的《細說》
2020/08/02 00:06:24瀏覽561|回應0|推薦9
Selected poems:鍾曉陽的《細說》

書名:細說
作者:鍾曉陽
出版社:三三書坊
出版日期:1983/8



〈想你〉

『他是一名,地道的中國人
來自廣東,也許更北
纖蓄的性情,螺旋式的思路
久已定居於此——一座
灰藍與及失貞的城市
腹大便便,孕着
六百萬人的蒼白
工商業的黑煙廢氣』

你底中年,惘惘。
仰臥如哭倒的長城
記不起自己的身世
冬天竟爾先來
你以爲節序錯了
一月夢見你底愛
狂戀過你的女孩
在一次意外中死亡
痛哭的一月睡在你底臂彎裏
你是那窮愁的父親
懷抱營養不的私生子
 (
你不如結婚去。)
終於,你底一月
如陸沉的島嶼
一場啼哭後
於歷史中熟睡了

『他是一名
孤獨而不快樂的男人
愛坐路邊的欄杆
吹著銹腥的風
袋裏備有零錢
上下班乘公車用』

你底中年,戚戚
一場雨後
又是玻璃藍黃昏
空氣是輕微的傷風
與打瞌睡的感覺
散步去買一支可樂
隔著汽水瓶的綠看街景。
今年
你考慮養一個情婦
或登報徵求同居者
(
你不如結婚去。)
至少,這樣的下午四、五點
黯淡的室內
一個女人
散發出清熱的體味
既然你,只求一晌貪歡……
然則……你想不惒
永遠幸福

『他是一名,大學程度
除了一點文學修養外
別無特長的知識份子
某英文報的讀者
某雜誌的訂戶
同事的網球友
交響樂和披頭四的購買者
零食店的常客
他母親的兒子』

你底中年,鬱鬱。
寡居的日子
原是一則悲觀的沉思
致力於參禪,卻不欲頓悟。
當你發現,你的半生
如昨夜的戲票
一場鬧劇便失了效
你笑不出來,你哭。

『而他,只是一個普通的男人』
唉,你不如結婚去。


〈歸期〉

——君問歸期何嘗有
   
白雲出入靑山岫

我此去是不打算回來了
流浪的心性
唱成一路上的民謠
所過之處
不止山水而是千山萬水
不止天地而是天地洪荒
山谷間倦鳥羣歸
掠影顚投
我是一尾背影,與它鰭鱗交襯
結翅爲嬉戲的雙魚
一潛湧入大江流

遇山便急急退卻的大冮流
奈何我
身爲一則爲民請命的消息
周遊列國不得志
所到之處
恒是風塵滿面的遠行客
棲棲……

       
停停
勤勞工作,一日三餐
冬至煮籚花而觴
惹風濕的雨綿綿下
胃痛卻因病酒、悲秋
懷人
消化系統始終水土不服
換季每多失調
自從患了
百治不效的失眠症
沉疴之夜
冥頑如艱澀多典故的
義山絕句

而歸期乃一旛出岫的雲
自春溶積雪的冰瞳
假寐的山
從最抱歉的倦意中甦醒
從最羞愧的蜷曲中伸舒
春來上路
汗流浹背的天脊樑
水接我冮湖中的
             
岸岸灘灘
             
澗澗灣灣
遊子德性
陣迷我客程上的栅栅欄欄

一愰十年,星移月換
無奈我
挫損爲一段喊破了喉嚨的
落拓碑文
聽不到的
……
依舊聽不到
不知道的
……
還是不知道
既然
仍不得不信地球接近圓型
似乎,走得越遠
離起點越近


〈南鄉子〉

昔作少年遊,翠廊深處認回眸。
縱使相逢非故我、今後、白首書成人人咒。
幾度上層樓,腰肢倚倦扶欄手。
凭欄祇思當時錯、從頭、細說平生一段愁。


( 知識學習隨堂筆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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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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