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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1/08/31 07:38:37瀏覽505｜回應2｜推薦38 | |
| 這一篇還沒寫完就傳出二舅已經在八月二十六日下午斷氣了,這幾天心情真的很亂,我明知道這一次不回去,就再也見不到他了,我還是沒回去. 到了要買票回去的時候又遇到加東美東的hurricane,東部所有機場差不多都關閉了,我知道真的回不去了,只有默默唸經祝禱,幫他做完七個七.
現在我能追溯到最早前的記憶是二舅在碼頭工作搬貨櫃時被砸到腳. 那時的我,也沒見過什麼是貨櫃,也不知道什麼是碼頭. 還記得那是一個大晴天,陽光從窗外灑下來,他還是笑容滿命地解釋他怎麼受傷....兩隻手在空中比來比去,好像他等一下就能下床出院回家的樣子. 我看到他纏著白布的腳高高懸掛起來,覺得很新奇,又覺得很不搭,舅舅不應該被綁在這裡啊,舅舅應該是騎腳踏車的那個舅舅......他不屬於醫院的..... 是啊,二舅總是騎著他的腳踏車. 如果我早一點起床的話,就可以看到他補貨回來,如果晚些的話就只能看到舅媽在賣麵了.如果說二舅開的麵店占據了我的童年也不為過.有記憶來,二舅一早起來就去補貨,整理好麵攤,包括煙燻幾隻鴨(用大竈燒炭,大鐵鍋放蔗糖,慢慢燻熟鴨肉~~那味道,這輩子應該沒辦法再享受到了) 熬大骨湯,炸紅燒肉,魯味.....他要把店裡所有的準備工作都做好後,才叫醒我舅媽,然後他就又騎著腳踏車去碼頭工作,一直到下工了,他又回來賣麵. 大概都要賣到晚上十二點多,晚上客人多,有時還要外送到山上幾戶打牌的人家,第二天還要去收碗. 他會單手騎著腳踏車,另一手提著一個長方型的木盒,裡面大概都有六大碗湯麵,麵店也不需要印菜單,也不需要記帳,他的腦袋永遠不會搞錯. 我們最喜歡他讓我們小孩拿著麵牌去一戶人家換麵,(我想那個人是自己在家做麵,然後騎腳踏車外送,但生意好的時候,我們沒辦法等,就只好跑去他家用麵牌換麵. 有時我跟阿英表姐,或阿裕表弟沿路聊天,晚回來就被大人罵說:等麵等那麼久,客人都走了....後來他們家的小孩都會騎腳踏車了,但我始終沒學會. 有時候看到一些小孩騎大一點的腳踏車,會回想起表姐弟他們騎著二舅的腳踏車吆喝著我跟在他們後面跑...... 阿媽生下三舅後,三舅一天一天地長,二舅卻一天一天地消. 算命的說:老三命太硬,要送走,不然老二養不活. 阿媽只好忍痛把三舅送人,不久,二舅竟然就不藥而癒......年紀漸漸長了,很多事不需要去證明,它好像就是這樣順著一個故事走下去了......... 印象中的二舅沒有抱怨過,沒有窘態,永遠是勤勞,笑臉迎人,熱心幫助,愛護家人.....我跟大女兒開玩笑說,也許我婚姻的失敗因為我周圍的男人:我爸爸,我舅舅,我哥哥,我表哥....都這麼好,都負責又愛家,所以遇到一個沒辦法跟他們一樣的標準時,我就很受不了......媽媽哭著告訴我二舅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是: 阿姐啊,我不能再照顧妳了,妳自己要勇敢一點,堅強地活下去....我跟我哥哥沒有這樣的感情,也很難想像我女兒他們姐妹將來會有這樣的感情.....想想看兄弟姐妹一起生活七八十年,結了婚也住對面,唉,我能了解我媽的情緒......有時我彷彿可以看到一個小姐姐背著弟弟,另一手拉著另一個弟弟跑空襲警報,從金瓜石的山上跑上跑下,有時不只要躲空襲警報,還要躲警察,要偷偷跑回家磨米漿煮東西,然後帶去防空洞給弟弟吃. 那樣的患難親情, 應該施和受的雙方都忘不了吧..... 有一個下午,我去二舅家,但只有舅媽在. 我們閒聊的時候,她對我說:玲啊, 我以前真不對,輸了那麼多錢,都可以買幾棟樓房了...... 我拍拍她說,不要這樣說,其實你們養五個小孩很不容易, 沒有一個小孩變壞,都是健健康康,有正當職業,你們不容易啊,賣麵養五個小孩,也沒有任何債務,現在小孩都自己買房子了,你們算是很棒很棒的父母了...... 她想了想說,真的不容易,要養五個小孩. 而這養的工作大部份是我二舅做的. 有個大陸朋友描寫她爸爸-- 喝的是水,榨的是血. 我二舅又何嘗不是這樣呢? 但他從來沒有怨天尤人,永遠是笑容滿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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