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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１）

韓家的晚餐在晚間八點開始。

楚楚告訴琳曦，曾祖母帶來俄羅斯的貴族習慣，特別講究晚餐，通常要換衣再入座。

於是琳曦回房沖了個澡，換了件合身的深藍色洋裝。

望望穿衣鏡的自己，看起來高雅大方。

除了楚楚外，琳曦平常很少跟所謂的“上流社會”人士接觸，更別提深交了，她有點擔心衣著是否合乎禮儀。

“杞人憂天也沒用，有疑問再請教楚楚好了。”

晚上七點半時，琳曦下去一樓。

她心想既然離入席時還有一段時間，乾脆四處逛逛。

今天從前門進入儒億館，那現在到後庭瀏覽一下吧。

琳曦走出後門, 夕陽已快沒入地平線，但仍能看到後門平台下的花圃種著桃金孃與石榴。

由於正值當令，粉紅色桃金孃的與紅色石榴花枝招展的隨著薰紅微微擺動著。

附近的商業摩天大樓與商店已華燈初上，同樣處在上海市區，但館內館外彷彿兩個世界。

正當琳曦的心境因眼前的景色而變得祥和時，一道怒叱聲卻劃破了這片寧穆。

奇怪, 這聲音似乎在哪兒聽過……對了！那是嘉理！他好像在生氣，正在斥責誰呢！

琳曦走下平台階梯，到到東邊的石榴園圃，望著豔麗如火的花朵，從宅邸東翼某個敞開窗戶傳出的聲音似乎更清晰了。

“我沒想到你越來越大膽了！竟然以我的名義向銀行挪用儒億館管理基金三百萬元,！”

“我是為了公館才使用這筆錢的，“是秦南的聲音。琳曦好奇的抬起頭來，假裝欣賞遠處的紫色夏季杜鵑。左斜側方的窗戶已經點起金黃色的照明燈，可以清楚瞧見韓家大哥正坐在辦公桌後，與站在桌前的弟弟面對面。入夜後的幽暗剛好能掩蔽琳曦的身影，不被發現。“儒億館落成至今快一百年，屋內許多地方常需要修繕，譬如西翼的空調每年都要保養，東翼濕氣較重，容易受潮，蒐藏品保存較困難，更別提公館的庭園又大，每年都要請上許多臨時園丁來幫忙，這些都要花上好幾十萬。”

“所以你就自己去銀忙要了兩百萬？韓秦南先生，是兩百萬人民幣，不是兩百萬韓圜诶！這麼一大筆錢竟連知會都沒知會我一聲！”

“大哥，你別誤會, 你每年待在儒億館的時間不到半年，加上要處理公司業務，如果每件事都要請示你的話，我想你會煩不勝煩，因此修繕房屋這類瑣事我才會自作主張。”

跟哥哥不同，秦南的語氣溫和, 琳曦能感覺出在他冷靜的回答之下，態度十分堅定。

“怎麼？我把產業交給你管理，你就當自己是儒億館的主人了？”

琳曦有點訝異下午那名彬彬有禮的韓家主人，說起話來卻是語中帶刺，十分傷人。

“大哥，請不要這麼想，韓家現在的主人是你。”

“那你回答我啊！為什麼領了兩百萬元，卻不告知我？直到我今天查儒億館的帳目才知道！”

“我本來打算你這次回上海渡假期間告訴你的，誰知你在我報告之前就先得知了。”

“打算這次我回上海渡假期間告知！哼！”嘉理冷笑道：“說得還真好聽！誰知你沒有藉這次整修儒億館的機會再度收取回扣，謀取私利？”

秦南的語氣變了，變得既嚴厲又冷冽。他瞪著長兄：“你是什麼意思？”

“去年我開始讓你管理上海的產業，你便以修繕儒億館的名義動用了兩百萬元，我當時就覺得奇怪。

我從過世的父親手上接管韓家事業才兩三年，不清楚這方面的開銷，便去詢問以前的管理人唐先生，他說儒億館過去十年的年度日常保養費多在一百萬元上下，除非遇到重大災害，必須要追加費用，但也不會超過一百五十萬。

可是去年公館明明就沒遇到什麼天災人禍，為何需要兩百萬呢？”

嘉理意味深長的停頓下來，彷彿要等待弟弟回答，但秦南只是嚴肅的凝視著哥哥， 沒有說話。

“我後來比對去年跟之前的公館保養費用，發現每筆帳目都多了三成左右數字……”

嘉理再度停頓，秦南依舊一言不發，兄弟靜靜的對望, 空氣彷彿凝結住了。

琳曦幾乎可以確定，嘉理的指控是事實，所以秦南才沒有回答。

她感慨的搖搖頭，即使是親兄弟，碰到金錢的問題，也要明算帳哪。

一分鐘後, 秦南才打破沉默。

“原來，你還是不相信我……”

“我很想相信你，可是你的所作所為讓人無法信任啊！果然，小三的兒子有遺傳──母親偷人，兒子則偷錢哪！”

小三！琳曦大吃一驚──誰是小三？難道這兩人不是同一個母親生的？秦南頓時面露慍色。

“你說什麼？”

“我說──有其母必有其子，母親會偷別人的丈夫，兒子會偷別人的錢啊！”

秦南慢慢的一個字一個字的回答，雖然距離超過十米，但琳曦幾乎可以感覺他盯著嘉理的雙眼燃著火燄。

“我希望你把話收回去！”

嘉理嘴角一彎。“怎麼？惱羞成怒啦？難道我的話不是事實？我剛生下來不久時， 爸爸回香港分公司處理業務，遇上你媽，明明知道父親已婚身份，還願意跟他同居，然後生下你。日後父親常以工作的理由待在香港。直到十年後，我母親才知道事實，但能如何？你都已經九歲上小學了，況且父親性格專制，母親個性溫順， 除了接受之外，別無其它選擇。我在一夜之間突然多了個弟弟，天啊！這比向送子娘娘祈禱的速度還快呢！你說，從我的角度來看，難道不是你母親偷了我母親的丈夫嗎？”

難怪我覺得秦南說普通話有種口音──琳曦暗忖──原來他在香港成長，所以有帶些許粵語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