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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的小年:春節的前奏曲
2017/01/17 21:00:14瀏覽278|回應0|推薦3
  故鄉的小年是春節的前奏曲,壹切都彰顯著過年的味道,格外溫馨,格外濃烈,總是長久地儲藏在青春的記憶裏,永遠也不會衰老。

  我們南方作興臘月廿四日為小年,但在廿三日晚上,相傳是家家戶戶的竈王爺都要上天向玉皇大帝匯報民間善惡之事,來年必有報應。因此不論良善之家也好,忤逆不孝也好,大家總是小心翼翼地、畢恭畢敬地完成這樁神聖的任務,在很小的時候,曾經見過父親跪在竈前,點上壹主香,擺上三碟果品,口中念念有詞,然後壹封鞭炮把壹尊無形的竈王爺送出門外。於是,我們能夠分享到竈王爺吃剩的糖果,那份高興勁兒簡直不可言語。漸漸地,等到我們上學以後,再也沒有見過這種場景,聽說是壹種封建迷信,但是每到這天晚上,母親卻總會掏出壹包小小的片糖(我們習慣叫黃糖),先丟壹塊到竈膛裏,然後就按人頭分給我們兄弟姐妹們壹享口福,盡管少得可憐,也壹定會留下壹小塊,第二天就到處炫耀,其實其他小朋友也有的是,有的甚至更多更大塊,但誰也沒有半點自負的感覺。

  我們是街道人家,沒有豬殺,但是壹到小年早晨,自然有許多鄉下人挑擔叫賣,我家盡管很窮,也照例會割下壹大塊豬肉或壹串豬雜,除當天食用壹小塊以後,其余的都被母親腌了,甚至煙薰火燎,備作大年之用。於是我們每天都要搿著手指數日子,盼望著春節飛速來臨,那種望眼欲穿的心情,恐怕是現代人難以置信的。

  初中畢業以後,我們全家被強迫下鄉,從此過起了鄉村型的小年。鄉下的小年其實比城裏的小年更有人情味兒。壹般從臘八開始,就有村民(那時候叫社員)開始殺豬,以防年關越近越難請到屠夫。盡管那時都在“農業學大寨”,要過革命化的春節,但在這件事上,生產隊長都會“網開壹面”,不論誰家殺豬,只要跟隊長打個招呼,就可以在田間地頭叫上幾個勞動力去協助殺豬,也不會扣工分。當然,最有意思的是在殺豬後不久,殺豬戶會為每戶人家送來壹大碗熱氣騰騰的豬血湯,放有生姜大蒜,辣味十足。整個生產隊有多少殺豬戶,就有多少碗豬血湯,讓人們在過大年之前,享受過年的味道。

  在農村,我家六口人,只有我壹個勞動力,養不起豬,生產隊就照顧我家餵了壹口“工分豬”,就是不要掏本錢買豬仔,還有飼料糧供應,但到餵大以後,或殺或送供銷社,其收入按壹定比例交給生產隊,折算成工分進賬,相當於出工計酬。餵得好的,除了工分還可以有個過年錢。好在我母親心靈手巧又勤快,每年的工分豬都肉都都的,鄉親們壹致要求殺了大家分豬肉。這樣壹來,我家每年也有豬殺,豬頭豬腦肚腸肝臟壹概歸了自家,另外還可以按全年工分值分得幾斤正宗肉,過年也就有了幾分奢侈。

  有了豬肉打底,就是蒸酒作豆腐,還要春點糍粑,從小年開始,母親也就不出工了,全力以赴忙過年的事,我們男勞動力就慘了,每天依然要扛著鋤頭箢箕扁擔在工地上磨洋工,唯壹的盼頭就是有人殺豬把我們叫去幫忙。捉豬於我是外行,力氣也弱,但仗著會寫幾個毛筆字,所以叫我的次數特別多,名為殺豬,實際寫春聯,惹得隊上好多堂客們眼紅,都說“養崽不讀書,只能去捉豬”,也說得我心裏熱哄哄的,當然也有壹種隱隱的痛楚,這是後話。

  在兒時的記憶裏,除了可以吃到平時很難見到的糖果,穿上壹年壹套的新衣服以外,最具年味兒的是玩的瘋狂,嘿的盡興。我所生活的這條街道,少說也有數百年歷史了,商鋪林立,是附近村民購買年貨的必選之所,人來人往,絡繹不絕,我們壹大幫小孩子最愛在人流裏穿梭而過,比試誰的速度最快,然後集結在街中心的錫福殿內,玩各種遊戲,直到各種不同聲調的“回來押飯”呼喚聲此起彼落的時候,才會趁著矇矇夜色各自散去,殿內也就恢復平靜,象壹位安祥的老人,漸漸地進入夢鄉……我家的對面是鎮上設置的俱樂部,壹到臘月的晚上便是排練文藝節目,小年壹來,幾乎夜夜是彩排,我們這幫小家夥自然是最熱心的觀眾,匆匆扒過晚飯便早早地占據前排位置,也就學了許多花鼓戲腔調,我身上的文藝細胞也應該是那個時候耳儒目染的產物,下鄉以後發揮到淋漓盡致的地步。

  這樣的日子維持到知青大下鄉的1968年冬天,我們壹起長大的小夥伴們陸續去了各個生產隊,但有很大壹部分分在壹個大隊,在貧下中農的組織下搞起了農村文藝宣傳隊,我因為在俱樂部裏剽竊的那些東東也就派上了用途,很榮幸地當上壹名隊長,冬季來臨的時候,都是晚上集結在大隊部裏,背臺詞、對劇本,小年壹到便是全天候在大隊部裏彩排,有中晚餐供應,有工分補貼,相當於壹個專業劇團。這樣夜以繼日地搞到年三十,才有壹個晚上的休息,過了初壹,就要在各個村隊巡回演出,收獲老鄉們的花生炒豆,還有紅薯片。有時候還要悄悄地留下壹點糖果供家人分享,那種成就感、卓越感,至今還是壹段動人的故事吧!

  改革開放以來,物資生活大大地改觀,吃穿用住似乎不愁,業余活動也大都停留在電視機前,單調而乏味,我們的下壹代,完全沒有我們那壹代人的快樂自如。小年壹到,他們壹個個象拋棄王位的英雄,風急火燎地奔跑在回家的路上,忍受旅途的煎熬,小年對於他們來說,似壹道無形的緊箍咒,渴望過年卻又害怕過年,過年回家就是相聚然後分離,就是重溫然後刷新記憶,就是看時光飛逝然後明白壹切還要繼續……

  我總覺得,過年是壹種精神上的放松和生活的改善,就是在辛辛苦苦忙了壹年之後,壹次親情的大聚會,無論貧富,無論遠近,只要圍坐壹團就是壹種享受,既是精神的也是物質的那種對民族文化的沈澱。

  所以,故鄉的小年是歲月的壹座城門,是壹個可以釋放內心壓力的出口,它不會因為時代的變遷而走得太遠,它是在準備壹杯淳香的美酒洗滌妳壹年的疲憊,它是在包裝壹個厚重的紅包點燃妳下壹年的希望,它是在壹桌熱氣騰騰的飯桌上把親情、友情、愛情融合在壹起,讓爐火把整個世界照亮!
( 休閒生活雜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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