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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0/12 14:40:52瀏覽459|回應0|推薦2 | |
「十歲兒曹同硯席,華裾織翠如蔥。一生心事醉吟中。相逢俱白首,無語對西風。莫道樽前情調減,衰顏得酒能紅。可憐此會意無窮。夜闌人總睡,獨繞菊花叢。」 宋‧晁補之 【臨江仙】 前年三月初,住在洛杉磯的小學同學嫦兒打電話來,聲聲催促我立刻買機票飛過去,一來參加週末的北美中山女高校友年會,二來看看她這位二、三十年未見面的老同學。 記得她打來的那日是三月三日星期三,年會是六日星期六晚上舉行。嫦兒不是中山女高的校友,但因她是洛城成功的會計師,所以她買了舞會餐券,以作公關。她電話裡急促熱切的聲音打動了我沈寂的心。顧不得十七號就要飛回台北投票,家中還有瑣事未清,我真的一通電話打去訂票、訂旅館,六號出發,八日返加。 嫦兒,一個高挑清秀的美麗女子,是我極少數很要好的小學同學。小時候常膩在一塊兒,雖然中學並不同校,但還是會偶爾見面,直到考上大學那年的夏天,三、四老友在溪頭痛快聚首之後,匆匆數十載,未得一見。 在這段友誼空白、個人生涯忙碌的歲月裡,我陸陸續續得知她出國讀書,結婚、離婚、成功創業,獨自撫養一女…。前年,輾轉得到她在洛城辦公室的電話,終於又說上話了。在電話裡,我們沒有時空距離,好像昨天才掛了電話一樣,立刻就把彼此連結,嘰嘰咕咕,你一句、我一句,搶著說話,甚至各說各話。 六日近午,我飛到了洛城,站在機場外等待,腦中像放錄影帶那樣,一張張猶帶稚氣的清秀臉龐不斷晃動著…。一輛轎車猛然停在我面前,出來的人影依舊高挑清瘦,盤高的長髮,大大的眼睛,有昔日的美麗,但那鎖在眉間深深的兩道豎紋,透露出她憂愁的歲月痕跡,而滿臉的倦容更難掩憔悴。有種「人間花老,天涯春去」的嘆息聲在我心中汨汨暗流。我緊緊擁抱著她…,當然滿面笑容,不帶哀傷。 三月正是美國報個人所得稅的旺季,即便已是星期六下午,嫦兒還是忙碌。中飯簡單地解決後,我陪她回辦公室。她繼續忙,我在辦公室裡閒晃,看看她讀大一的女兒近照,摸摸她擺放各處的小裝飾品。其間,偶而我或她想起舊事故人,便嘟囔兩句,沒有頭也沒有尾,但我們都懂。 當晚的年會該是我那次去洛城的重頭戲之一。與會者都穿著正式晚禮服,大家吃飯、聊天、看表演、跳舞,其中當然有建中、師大附中、成功中學等校友的捧場。然而,整晚,除了嫦兒和她的交際舞老師之外,不管是跟我聊天的,或請我跳舞的男男女女,沒有一個臉孔留住。好陌生、無趣的敘舊,是一個我不在場的校友相聚。 第二天中午,認識嫦兒的小學妹特地帶我去一間豪宅內,和重要幹部們吃慶功宴。還是一樣,他們聊天的內容沒有一樣我插得上嘴,我獨自走入空無一人的客廳裡,窩在舒適的沙發裡沈沈地睡去。好不容易等到嫦兒在辦公室接見完客戶,趕來帶我去吃晚餐,我如孩提時那般雀躍,跳進她的車子,感覺無比快樂! 我們在一間日本料理店裡,又叫清酒,又叫懷石料理,在盤盤碟碟間回到從前。嫦兒邊斟酒,邊細說我們18歲別後的種種…。說父母的重男輕女,說出國寄居兄嫂家的心酸,說婚姻裡的暴力和外遇,說娘家人對其離婚的不恥與排斥,說女兒的乖巧與貼心,說不眠不休的工作壓力,說依舊感恩的義工奉獻,說心中不再堆積垃圾的醒悟,說與前夫講和的豁達,說已不會再夜夜哭泣的輕鬆…。 斷斷續續,她是在一生心事醉吟中,既無重話也無淚流。但我卻是盈盈淚水,由啜泣到哽咽,結結巴巴一句話也說不成,竟又惹得她淚眼相對,頻頻擦拭。最後,兩人微醉,臉紅暈,容顏有憂傷卻又帶了幾分嬌媚…。嫦兒,我們是相逢俱白首,無語對西風,莫道樽前情調減,衰顏得酒能紅啊!我珍愛的兒時童伴呀! 那趟洛城會,嫦兒沒有問我任何有關我的生活種種,只是道不完她的歲月滄桑,好似我是特意南下來執君之手,為君掬淚,與君同愁。我們數十年後的相聚,沒有客套,更無噓寒問暖,即使嫦兒依舊對我18歲以後的生活所知不多,但她毫無隱瞞地讓我走進她的世界,不為誇耀,而是同苦。這樣的坦然敞開,又豈是泛泛之交可以比擬?! 嫦兒,我的好朋友,真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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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