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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2/23 19:34:44瀏覽588|回應0|推薦3 | |
「爸爸身體越來越不行了,趁還可以來看看他吧。」 去年11月回台,終於和大學同學蓮兒通了電話。我們從2004年總統大選之後,就無法再來往了。 她在電話那頭傳來八十多歲伯父的近況。馬伯伯曾經在十年前到我家小住個把月。他老人家早起早睡,除了出門散步,看看我家地下室書架上的書之外,寫毛筆字也是每日功課。 約兩年沒見到了,蓮兒聲聲催的急促,把伯父老去的影像往我心頭壓過來。 蓮兒是我三位很親密的大學同學之一。她那對有著淺褐色眼珠的大眼睛,從年輕看到中年,依舊清澈無邪,常吸引著我跟她說:「天啊!我好愛妳的眼睛!」因為姓馬,我總懷疑她是回族,所以才有那對迷人的眼睛。 三位親密的大學同學,一個「外省第二代」蓮兒,兩個「河洛人」素兒和秀兒。 蓮兒父母均為戰後中國移民,父親曾擔任台灣某公家礦業的廠長,蓮兒出生在台灣礦山小村莊裡,從小爬堆煤的小山丘玩耍,每次握到她表皮粗糙的手掌,就會讓我「看見」一個在台灣鄉下亂跑亂跳的野丫頭。 這個野丫頭運動神經超好的。在大學裡,我們許多休閒時間都是她的號召下,在籃球場、排球場上渡過。大一教體育的光頭教官特愛我們班,因為我們是還保有高中女生般蹦蹦跳跳的一群野丫頭。 大學畢業後,蓮兒在某個國立大學當助教(應該是有父親人脈介紹的吧)。有人說台灣的教育界、學術界很「黑暗」,從蓮兒的述說中,我也確實如此感受到。一個少不更事、小小的助教在多方勢力「鬥爭」中,幾次瀕臨崩潰。那段日子,聽她訴苦是三天兩頭的平常事。 不過,她也和許多初出社會的年輕人一樣,守在自己的崗位,努力求上進。上班之餘,她繼續讀研究所拿學位,從碩士到博士,也從助教成為講師、副教授和教授。前幾年欣聞她升任系主任,正為她拍手恭喜時,她卻旋風般一年到期便請辭不幹。理由是受不了開不完的會,吃不完的便當。 看她書房裡堆積如山的書,和多次跟我切磋開新課的準備,以及對學生的殷殷期許,我明白她只想教書,不懂行政與人際經營。 她一直在台灣生活,嫁的也是背景相同的「純外省第二代」。她那位酷愛自然的老公,大學時候因與蓮兒攀爬台灣高山而認識,結婚後,每個週末帶著她全台灣趴趴走,直到好不容易透過「試管嬰兒」中年得女,於是轉成妻女在家,自己摸黑起早,釣遍北台灣的溪河,與許多原住民稱兄道弟。近年來因許多溪流「封河」,於是改跑蘇澳港出海釣大魚,曬得跟漁夫一樣黑,也跟他們很麻吉,充滿兄弟義氣! 這次去他家拜訪,看見他一拐一拐的,原來幾年前從山坡上方下滑至溪床時的衝力傷及腳踝,現在舊傷復發,麻煩大了!醫生要他別趴趴走,他可是理直氣壯的跟我說:「我的兄弟們都搶著幫我揹魚箱啦,沒問題!」 雖然他們的投票傾向是「藍」的(有時是拒投),但是過的生活和認同台灣是自己家園的心,與一般台灣人民並沒有什麼不同。最近為了就讀國中的寶貝女兒晚上必須補習英語和過多的「課業輔導」而煩惱,其心疼和無奈跟一般台灣父母無異。 蓮兒很羨慕秀兒的兩個女兒都在國外讀書。秀兒,從小生長在台北,父母皆是留日的「本土」高級知識份子,又因從商,家境很不錯。秀兒年輕時,長長的秀髮和甜美無比的笑容,真是迷死了許多少年郎。她嫁的也是「河洛人」,兩人大學畢業後結婚生女,然後雙雙到美國留學,在那兒再生女,並前後拿到博士和碩士學位,最後分批回到台灣教書與上班。 秀兒的先生在某國立大學裡教書並曾兼任系主任,現在也還擔負教務處的一些工作。正如他堅決回國,不願意接受美國大學給他聘書的理由;「在自己的國土裡奮鬥,才能有百分之百的成就感。」他果然在台灣如魚得水,過得很悠哉。 秀兒就沒有他那麼幸運了。秀兒回國,靠著老公的人脈關係,在一處半官方的機構擔任秘書長。她憑自己的能力和老公的奧援,將那個原本不被重視的「半官方色彩的財團法人」作得有聲有色,成了有錢有影響力的機構。 果不其然,「肥肉」惹人垂涎了。這次回國,正逢她被「鬥爭」下台之際。除了她「女性」身份被性騷擾和抹黑之外,政治上的大搬風更是鬥爭犀利。使她黯然下台的是一位活躍在「綠色政治勢力」裡力挺民進黨的份子。(不過,最近因認為陳總統沒有再讓他高昇,已轉藍。) 秀兒兩位女兒隨父母從美國回來就讀小學,現在大女兒台大畢業到美國讀研究所,準備直攻博士,小女兒因為有美國人身份,高中畢業後申請美國大學,也在國外讀書。 如果,依照許多綠色網友攻擊外省人是蝗蟲,在台灣吃喝抹盡,下一代拿外國護照落跑,和外省人利用特權壓迫本省人的邏輯來看我的大學同學們,顯然不通。蓮兒家是「藍」的、秀兒家是「綠」的,但都在台灣認真努力、奉公守法地工作和生活,而下一代的國籍和留不留學,是因父母的生涯不同而有不同的境遇,這一切與族群背景無關,且無損於兩家人愛台灣,都曾經歷不同政治勢力的「事業助力和挫折」,也都是台灣人民的事實! 為了台灣選舉,多年來我常在蓮兒面前高談闊論,認為藍色的選民對不起台灣,她總是保持沈默,沒有任何異議,只用那對清澈無邪的眼睛「包容」我。2004年總統選舉前夕,在蓮兒家聚會,他老公打破沈默,向我和秀兒大談他早期從事新聞採訪時,如何偷渡揭弊稿子,而遭報社、藍綠政客與大企業等多面挾攻的「英勇」戰績、也談進入山區釣魚而停在原住民村莊路邊的汽車會被塗鴉、砸毀到被他們接納的過程,以及到南部因不會說台語而被歧視等等的心聲。話一說開,半夜兩點了還可以繼續,直到我家老爺急得打電話來「尋找失蹤人口」才打住。 選舉後,蓮兒告訴秀兒,我太喜歡談政治,很傷,還是不見面的好。我寫給她的email也不見回覆。。。 兩年了,終於又看見她的女兒、老公和伯父。馬伯伯拄著柺杖到客廳來看我,坐在沙發一角,面帶微笑地聽我們三個「野丫頭」吱吱喳喳。整個晚上,這一次,我們都沒談及政治。 臨走前,我給站起來先離席的馬伯伯一個大大的擁抱,讓他知道我是多麼歡喜看見他,請他保重。走出蓮兒家門,蓮兒主動要求擁抱,友情甚過一切! 跟秀兒進入電梯後,我告訴秀兒,下次回來要主動聯絡素兒。在2000年總統大選之後,就不再見面的大學密友。 素兒,一位台中豐原美女。一對黑溜溜的大眼睛,現在回想起來,這妮子八成有原住民血統。在藍綠政治網路論壇上「混」的這幾年,我「懂」了原來有族群歧視這回事,再回想素兒當年,大一時,她怯生生又有些誇張的笑聲,透露的訊息恐怕就是因為自己不屬於台北時尚的打扮而怕被排斥、被看不起的「不安」吧。 素兒很美,高挑的身材和美麗五官的臉蛋,很快就擄獲許多男同學的心。在大二寒假,一次馬祖戰鬥營的救國團活動,她難以自棄的美麗深深吸引了一位「外省第二代」海軍軍官。 一波一波強力的追求,素兒在我們幾個密友中最早「名花有主」。我們班上的一些男同學恨死這位海軍軍官了!(我們暱稱他為海鷗) 我和素兒的友情應該說比跟蓮兒、秀兒還親。我像她的妹妹一樣,連她交男朋友,多次出入男方家門,我都是她必定攜帶的「電燈泡」,海鷗也很照顧我。 海鷗父母是戰後來台中國軍人與眷屬,子承父業,他和唯一的哥哥也都投筆從戎,進入官校就讀。全家窩居在窄小克難的眷村矮屋。後來,眷村改建成國民住宅,建材因偷工減料,品質不佳,每次去他們家,那個轟隆轟隆作響的小電梯,常令我毛骨悚然,而僅約20坪的居住空間隔出來的三房一廳一廚,顯得很狹隘。 海鷗從海軍官校畢業後,也是在自己的崗位上努力工作,從少校、中校一路爬升,幾年前曾看到他被陳總統擢升為中將的新聞。海鷗一向對下屬盡照顧之責,對上司貢獻所能。在政黨輪替之前,李前總統當政時,素兒「開玩笑」地說:「現在海鷗下班後,都在勤學台語,這樣才能跟底下的兵溝通。」可見海鷗並無以自己的族群背景為「上駟」的高傲心。 素兒大學畢業後,就在私立高中教書(應該也是有海鷗的人脈介紹吧)。年輕時,素兒曾經跟隨海鷗旅居美國一年,陪海鷗接受美國軍事在職教育。回國數年後,美國軍方友人要來台拜訪,他們因為自己的「國民住宅」實在寒愴,怕丟了國家的面子,於是臨時借用我和老爺努力工作八年後購買的新居,充作他們的「家」來接待遠來的異國朋友。 那天早上他們帶著全家福的照片來擺在我家客廳,然後我們會心一笑。哈!我們有「辦家家酒」的捉狹調皮感! 自從我大學畢業,因美麗島事件和接觸黨外雜誌,而從「忠黨愛國」的青年轉變成「社會異議份子」後,我跟海鷗的「政治辯論」就沒有停止過。常常我跟他兩個「外省第二代」在電話裡大小聲,而我們各自的「河洛人」另一半,在旁邊坐立難安,一直喊:「別說了啦!」 雖是常常「互鬥」,但是兩家情誼依舊親密。2000年以前,素兒當時就讀台大的大女兒因去美國參加某個青年活動,還路過我家拜訪;而我短暫回台,他們夫妻兩人也一定請我和老爺吃飯。每年我生日那天,海鷗假扮的各種奇奇怪怪的祝賀人電話,都把我唬得一愣一愣的。(有一年,他假扮林洋港台北市長身份來跟我說生日快樂。) 2000年三月總統大選,我回國投票。選後第二天,和素兒通電話確認同學聚會時間。當時,我很開心阿扁當選了,素兒也欣然接受選舉結果,還打趣地跟我說:「我們也不投國民黨了耶~」(哈!因為他們投給宋楚瑜。) 之後數日,我看到宋楚瑜支持者包圍國民黨黨部,還暴力砸車、打傷年長的徐立德。一股驚慌和怒氣湧上來,簡直不敢相信有人會如此瘋狂?!我衝動地拿起電話,要素兒去告訴宋楚瑜別鬧了!把他的支持者帶走! 素兒受傷了,她認為我太胡鬧了。2000年三月,我失去了這位摯友。 這六、七年來,原本我盼望「政黨輪替」會帶來的「公義」遲遲未見,而卻因年年選舉,藍綠政黨短線操作,不斷族群動員,以「統獨」之爭來劃分人民,使台灣社會一再被撕裂。我這些兢兢業業生活在台灣的好友們都成了一群歧視其他族群,不愛台灣,深受「中華文化」毒害的在台中國人! 下一次回台,我要拿起電話打給素兒。讓我再次擁抱妳,素兒,我親愛的朋友和同一台灣國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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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