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快樂告別的方法 ＿＿＿＿＊＊＊

____ The Farewell Party ____

出品：以色列──導演：夏朗梅蒙／黛兒葛藍尼　共同摯導

演員：澤夫雷瓦奇／雷瓦娜芬克斯坦／伊藍達爾／愛麗莎羅森

電影的內容經絡很單純，一群老年人住在老人公寓過活，三餐都由公寓的廚房打理。環境整潔雅致，日子閑適清靜。劇情探討的卻是很嚴肅的人生課題，然而導演總在嚴肅灰暗的題材裡，時不時摻合一些幽默，老演員也看得開，在關鍵時刻可以出其不意地有裸露的戲碼，看得人莞爾失笑。在被歸類為黑色幽默的同時，偶或有些讓人會心的笑話穿插，為整體的劇情做個調劑。

據稱這些老演員都是累積了數十年經驗的戲精，演來老神在在，自然靈動，毫無做戲的感覺，就像真情實境一般，也因此囊括了許多歐洲的獎項。

有些老人在醫院裡，臥病經年，就醫也不過就是延緩惡化，或是延緩死亡而已。病人本身苦不堪言，家屬一樣深受煎熬，眼看著最親近的老伴每天忍受著痛苦，卻無能為力，既幫不上忙也無法分擔，有的老人甚至哀求能夠早點歸天。這樣一拖三年五載，沒有康復的可能，因為都已到了生命的末期，誰都知道只是在等死而已。他們內心吶喊著，有誰可以幫他們把這種無謂的等待推快一把，可說就功德無量。他們自己早就看透了，誰能幫他們早日歸天，他們反倒會衷心感激。而家屬呢，因為心痛伴侶所受的苦難，即使經過百般心理掙扎，最後都會認同，早日解決這個問題才是最仁慈的做法。

說穿了，就是台灣目前逐漸被提上檯面探討的所稱謂「安樂死」，近來好幾部歐洲影片都在著力討論這個主題。

其中一名老婦人，因不忍看著丈夫無止境似的痛苦，向她一位擅長發明機械的老朋友求助，最後達成共識。她這位老友就設計出一種便於繫帶的儀器，拿到醫院病房裡，讓已病到末期的老先生自動按鈕，引麻藥及致命藥物加入醫院現有吊掛的點滴裡，來結束自己的生命。照一般情形，這種長病等死的病人，即使突然死亡，醫院也不會作任何額外的檢驗，所以絕對不會有人懷疑。

他們這個「助人」的做法不知怎麼卻洩露了出去，有好些人來央求他們做同樣的事。而這位擅長發明設計的老人，他的妻子時不時會出現老年癡呆的症狀，時好時壞。她卻大聲嚷嚷說這不是幫助而是謀殺，她要控告他們。讓這群自認為在幫助老人提早往生的人，心慌慌地左右為難。

這名知道自己肯定會變癡呆的老婦，有一回在房間選了半天的衣服之後，竟然半裸著上身出現在大庭廣眾的餐廳裡，事後尷尬不已。有意遷移到療養院去。但是在她參觀了療養院裡那種暮氣沉沉的氛圍之後，最後也決定寧可要有尊嚴地離開，而不願到時什麼都不知道了還亂出花樣致使尊嚴盡失。她也選擇以這個自己按鈕的方式來結束生命，期望她在女兒的心目中，能夠常保既有的母親印象。就像去年那部得獎的影片「我想念我自己」，總要在還有清楚意識的時候，做自己還來得及做的事。

影片中的老人，會猛然在鏡頭前冒出唱一首讚美詩歌的鏡頭，歌詞是意謂在天國一切美好，所以離開人世不必害怕。影片最後的幾個鏡頭，臥床的老病人一個個就在這樣的歌聲連綿之中，被拉起的床單蓋上，徵象著与世永別並不是那麼可怕的事。

可以聯想到，這和他們的宗教信仰有關。基督教裡說教徒最終的家是天國，而且每一個人在那裡都可以再相見。電影裡會幾次重複響起這樣的歌聲，或可解釋為老人心中其實並不畏死，因為他們早有一份天國的嚮往。而在塵世最後的這段苦難，為什麼不能早點結束呢？為什麼還要用盡藥物來延緩大限的來臨呢？不是等於要他們承受更長時間的痛苦？如果沒有那些藥物，他們其實可以走得早些，也就早早超脫了病痛的折磨。

這不是有趣的故事，應該算是一種探討。生而為人，在明知生命已經走到盡頭無可挽回之際，是該等著藥物來延遲死亡呢？還是可以有自己作主的權利？想來會有很多不同的說法吧？在今天，贊成電影裡自我結束生命做法的人應該不多，也或許心存觀望，但是之後呢？會維持原議多久？可能這只不過是個觀念逐漸改變的問題。在北歐的瑞典，這種自我決定生死的做法已算合法。而在東方，整體的觀念會比較保守僵持。

其實台灣健保也鼓勵有了年紀的人，最好及早簽署「預立安寧緩和醫療暨維生醫療抉擇意見書」，可選擇不施行心肺復甦術、不施行維生醫療等措施，也和這個做法的用意庶幾相同，只是還不能由自己按鈕那麼乾脆。但是據說即使已簽署這份意見書，到時可能還是得看子女和親屬的意見來決定怎麼做。那豈不白簽了？真是太不尊重往生者個人的意願了。

在觀影的當下，只見老人公寓裡的那些老人，每天就只是等三頓飯，可能也有些打打牌、看看電視或影片之類的消遣吧，但是看不出還有誰抱著什麼生活目標，更沒有什麼主動出擊的積極行動。想當然，生活必然會顯得乏善可陳，也因此幾乎沒有絲毫的活力可言。就實質來說，每個住在老人公寓的，就是在等死了。如果換成任何人，相信也會感覺這樣的生活乏味之至。

從他們的對話中，知道其實他們也不過就是七十好幾的年齡而已。以往都說「人生七十古來稀」，而後不是強調「人生七十才開始」的嗎？我們當然明白這話鼓勵的成份多些，然而無論怎麼看，都覺得影片裡的人既老又沒神沒韻的，一開始還以為他們都已八十以上了咧。

世界上的老年人無數，有些到了七十以上還一開車就是七、八個小時，只為專誠趕到某地為他們熱衷的棒球隊加油；有些還興致勃勃地到處跑，享受旅遊之樂；也有人種花蒔草，忙得像個快樂的農夫。我們台灣本地，好像特別喜歡在退休之後，利用時間到各個講堂聽課，繼續為拓寬自己的眼界和知識領域而自得其樂。

近來格友傳來了摩西奶奶的畫給我欣賞，她可是從七十歲才開始接觸繪畫的；而有位美國婦人也是從七十歲才開始寫作，而今她們都名聲響亮，廣受讚譽。成名或聲譽對她們或許已沒什麼實質的意義，但這些所從事的活動，她們可真是樂在其中。

什麼叫做老，可能身體各方面協調得不好，也可能膝關節走路卡卡，甚至不能上下樓梯，很多人是眼睛得開白內障了，心血管或腦血管堵塞了，這些絕對都是老態的表徵。然而如果在心裡真正承認自己老了、沒用了，那可就真的是老了。而如果過一天算一天，就等最後時刻的來臨，相信日子不會好過，因為情緒絕對一天比一天低落。

由於預防醫學的廣為流行，未來老人必然越來越多。如果這些老人都表現那種暮氣沉沉的生活態度，對整個社會也不是好現象，甚至很可能會帶衰整個氣氛。

在人生最後的這個階段，可以度日如年，也可以把它看成純屬自我的日子。仍然可以給自己一個願景，去學學攝影，學學電子琴，拿起畫筆，表現一下可能連自己都不曾發現過的繪畫天份。或者就是靜靜地沉澱一下心靈，閱讀些往日沒有閑暇閱讀的好書，和古往今來的作者成為虛擬時空下的知心摯友。或是去擔任不費太多體力的志工；提筆寫寫今生所見所聞的大事小事。讓忙碌和趣味把生活的空隙填滿，或許就此不知老之將至，更確切地說，應該是不再那麼在意老之已至，因而使生活可以再度充滿活力和快意。也讓身邊的年輕世代看看，這些老人還挺行的，不也是一種生活的態度和樂趣？

當然，到了真的倒下的那一天，知道已經油盡燈枯的時刻，在我個人來說，會傾向於贊同自主解決的方法。徒然的拖延，對家人對自己都是折磨，還不如安祥平靜地離開。又怎麼知道之後不是莊周夢蝴蝶的另一個境界？或是靈魂不再拘限於軀體，而可能逍遙於外太空無邊無際的另一次探索之中，體會另一種生涯的意氣風發？

哈哈！說笑的，萬物俱寂也是一種可能。因為生命有起始有終點，才會珍惜。如果每個人都永遠長生不死，可能就每天睡大覺，反正不愁嘛，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