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機圖】~~~第六回~~~國防部通信管理室

『主任，一切如常，只是一些單一搜尋和詢問，沒有特殊蒐尋者出現。』

從螢幕反光上看到接近的齊主任，王曉波直接說出了齊主任想聽的話，並摘下眼鏡揉了揉疲憊酸倦的眼睛，同時從桌面眼鏡盒中拿出鏡布擦起鏡片。

擦鏡片純粹是讀書時養成的無意識動作，好像書一讀累了，在揉眼之後就要擦鏡片，這麼一來等下看書眼睛就不會太累，其實在這間幾近於無菌室的機房中簡直多此一舉。

『嗯，辛苦了，繼續監看。』

一樣透過螢光幕的反射，看到拍完他肩膀後的齊主任反身步出了房間。

是查勤？還是領導統御的一招？王曉波賴得猜了，電子監偵作業就是這麼回事，除非出現了監偵對像，否則人在電腦面前有時候反而跟白癡般，應該說在螢幕面前像白癡。現在室內的只是終端機而已，主機在那兒跟本就不知道。

有人說，當猴子或是猩猩給訓練成太空人（猴）之後，在外太空時，人的工作只剩下一項，就是：『餵猴子！』

所以這整排的專案監聽室同事就戲稱【香蕉船】。

進【香蕉船】到底是一種懲戒或是獎勵沒人說得上來，每一間進來監看什麼，只有進來的人知道，大家都不會談，除了得到密碼的人之外，沒人進得來，進來的人在值勤時做什麼完全沒人過問，反正只要不離開房間就對了，話說回來，想離開也沒「門」，門只在交接時可以打開，其他時間完全密閉，跟關禁閉沒兩樣；

王曉波知道在【香蕉船】中一定有兩組以上的人同時在監看一樣的指令，只有這種情形，才不會在交班時發生漏失，而交班時間幾乎沒人知道，大家只知道自己報到的時間。

每一個人在進到【香蕉船】之後，都會得到一封密封的指令，指令中明確地說明要監看的是什麼，在電腦上將監看文字鍵上，一切就交給電腦處理，這時操作員就算上網打主機內既設的遊戲也沒人管，反正電腦會抓到所有在網上出現的文字或是在空氣中傳播的電訊，當出現相關的文字時，電腦就會響起警鈴，那時再按表操作就好。所以，進來【香蕉船】等於休假，完全免除了大辦公室內鬧哄哄的解碼作業吵雜環境。

如果是抓到電訊而不是電腦資料的話，幾乎，立刻地，王曉波就會知道是監聽誰了，電腦主機會立刻從聲波中找出發話者的個人資料顯現在螢幕上，答話者的人事資料也會出現，除非，發話者變音。

其實變音只會增加監看者的樂趣，電腦會自動地校正分析各種語音聲波甚至還原，所以，除非沒有發話者的資料，否則側錄就完成了。

【香蕉船】上的工作和外間一樣，只不過進入【香蕉船】工作是為了讓監看截錄，由齊主任決定要不要解密，不像外間各組，每個人都能知道現在要解的是什麼密，互相交換信息，寫出解密程式，所以，很多人都認為進到【香蕉船】只是上級對同事進行的忠誠考核或是測試。

王曉波也相信這種說法，因為不用看螢幕，幾乎每個台灣人都知道的一句話就是現在監看的標地物。

這個蒐證資料要出現新的蒐尋者機率實在太低太低了，所有用過這八個字的使用者都建立了檔案，所以，要發現新的蒐尋者幾乎不可能，據說這事已經進行了幾十年，現在繼續這麼做的唯一原因，就是讓值班的人有事做，而這種值班法據說也是為了保持戰備的一種方法。

管他的，軍事單位就是會沒事找事做。

【玄機圖】~~~第七回~~~推敲推敲

那一夜天氣難得地配合的好，既是綿綿寒雨下不停，又是寒氣逼人抖不止，當然是就點小菜，喝點小酒驅寒的好日子。

難得有這種鬼天氣，只有鬼才會上門，所以曉玲和于上校兩個人一時興起，將下酒菜擺在小茶几上，依偎在壁爐前的地氈上喝著小酒打發時間。

打發時間只是個統稱，所謂陰天打孩子──閒著也是閒著，也是一種打發時間的方法；孤男寡女在一起自有打發時間的妙方，就看如何做了，天時地利人和之際，做大家愛做的事也名正言順；

孩子們都大了，不給打一頓己經不錯了，陰天怎敢閒到打孩子找打討，所以嘛，兩個人就是纏在一起聊一些風花雪月嘛。

既然在下雨，空氣中充滿了溼意，就要談些詩了，在屋裏談的詩自然不會是這首：
【遠上寒山石徑斜，白雲深處有人家，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

這首詩，改一個音同【坐】字的不同的【做】字，擺明了就是車床族的專利，所以時地不宜，就不知杜牧這個作者看到現代版改法該哭？該笑？

當然啦，如果改成長短句就另有一番意境：

【遠上寒山，石徑斜白雲，深處有人家。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于二月花。】

跟你保證，這絕不是于上校的構思，他不是做詩的料子，只會背和抄。

現在兩個人正在炒冷飯，效法古人爭論和推敲一首古詩的用字。

炒飯現在好像也成了「做愛做的事」的意思；另外推敲兩字就是說，兩人正在爭該用『推』或是『敲』字才能表現出詩的意境，也和有些事的【推、敲】沒關係。

賈島寫了【題李凝幽居】這首詩:

【閒居少鄰並，草徑入荒園。鳥宿池邊樹，僧敲月下門。

過橋分野色，移石動雲根。暫去還來此，幽期不負言。】

為了【鳥宿池邊樹，僧敲月下門】中用【敲】或是用【推】那一個字比較有意境，就是一個歷史公案，曾有一番論戰，最後由韓愈裁定用【敲】字，可見官大學問大，自古而然。

『敲字能配合意境，前面是靜靜的宿鳥，後面自然就該用動詞的敲來比對。』曉玲的解釋完全翻自網路上說的話，了無新意。

『是喔，宿鳥給敲醒，要不就是飛走，要不就是聒噪，幽雅的情境不就完全破壞了？還是用推的好，和前文的對仗也工整。何況，呵呵，用推的好，用推的好。』

于上校沒話找話，反正找碴鬥嘴嘛。

講著講著，宿鳥就給敲醒，當然就要推呀！這話沒講出來，摟抱曉玲身子的動作卻表達了出來。

『又是沒下文，就會笑。』曉玲回嘴後，忽然「推敲」瞭解了于上校的話中話。

『誰要推呀，我就是要敲，敲醒一隻呆鳥。』

說著就伸出小手，緊扣食指，敲向于上校的腦袋，于上校也乖乖地閉上眼睛，伸長脖子，準備引頸就【吻】。

『叩！叩！』

于上校的腦袋在某些時候一向木木的，所以敲出來的聲音自然也是木木的。

純粹是不隨意肌的自然反應，聽到聲音，像是要報復敲頭，猛一翻身，于上校將曉玲壓到身子下準備施展【推】的工夫，達到【蓬門今始為君開】的地步，看到曉玲驚訝的表情，才想到敲聲的來源不對。

『叩！叩！』

又一次【敲】聲，只差【門】沒給【推】開。

『唉！』

于上校長嘆一聲，翻身坐正了身子，心中埋怨訪客怎不和【世說新語】中那位訪客一樣，乖興而來，興盡就返，到了門口不打擾主人，讓主人盡興？那不就兩方面都盡興了。

看來研究【推敲】的時機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