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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9/27 04:03:10瀏覽713|回應2|推薦23 | |
【台灣野史】第五部 (本文所述,都是事實,如有雷同,足資證明) 有電真好 山中嘛,如果是打獵期間,族長家前的平地上晚上就會燒起營火為全村帶來光亮。 這麼做,一方面為在山上的打獵者提供一點兒借由雲層產生的折射光,遙將祝福送進深山,安慰勞苦功高的獵人, 另一方面提供方向,讓有事需要夜歸的獵人能快速找到家, 更重要的是,老弱婦孺大家都在這兒等,等著獵人帶回豐盛的獸肉好立刻打牙祭! 平日的晚上,只有家家點的油燈才有光亮,以前是用獸油,後來用蕃仔油。 蕃仔油是平地人取的名,這兒的【蕃】指的是從外國進來的東西,都加個蕃字區別,像火柴就叫蕃仔火,不是說山地人蕃子的壞話喲。 只有派出所和老師會用蠟燭,那玩意貴,沒人敢用,許多人家連用蕃子油的錢都沒,更不會買會受潮的蕃子火,晚上根本就不點燈,有些事摸黑一樣能做,否則孩子怎麼出來的; 煮食起火都跟以前一樣,用打火石取火,順便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抽一袋煙絲。 就在崑答啦回到了族人的懷抱第二年,有一天,派出所門口又擠滿了村子裏所有的大人,小孩子是自已來的所以不算, 而且,在派出所門口的集合則是小孩子最乖和最不敢往前擠的唯二集會,另一個說過了是護士的啦。 村中的集會分成三種,一種是族裏有事,那就在族長家前面集合,由族內的長老說明發生了什麼事和要怎麼應付,然後由族長決定是不是照長老的建議做,就像何時出草,何時圍獵之類之類的事。 這等大事,小孩子自然擠在前面看熱鬧,倒不是小孩子會有什麼超人見解,是這種會一舉行就是三,五天,全村殺豬宰羊的燒烤大會,能不參加呀! 說到出草嘛,就是在慶典前,到山下去砍個平地人的人頭,好拿回來祀奉山神,是祝禱部落豐收典禮前必需要的前奏儀式。 這是平地人編在國民學校國語課本上有關山地人的少數課文之一,說的是一個在平地當官的人,犧牲自己生命,改變了山地族人祭祀前出草的習慣;書上說那個人為了平地人的生命,就穿紅衣服,騎紅馬,讓山地族人當箭靶,在族人射出的利箭之下靈魂昇天了。 (另一個課文故事則是說什麼阿里山的女人很美之類的事,還有歌呢,是平地人唱的山歌。) 這種事一定有發生,因為為了紀念那位紅衣人,在西部(不是西方喲)就有個縣,用這個人的名字當鄉名呢,更聽說在一個火車站前面也有他騎馬的銅像耶, 他是少數和 蔣總統一樣會騎馬打仗的銅人喲。 只不過,在村裏教會的神父說的卻是另一碼事,他說,穿紅衣的是主教,主教沒來過台灣,更不可能死在台灣。 又有一個進村子做調查的外來人,聽說是什麼人類歷史考證學家,他說,山地人沒有大鍋,應該不會吃人肉,這一定是亂寫的。 為了這事,村幹事和人類學家吵了起來, 村幹事說,這兒又不是落後的非洲,那有那麼不文明的用手抓肉吃人法,而且鍋子是平地人的炊具,山地人都是整隻豬,整隻羊烤著吃,或是將肉片成片,用架在火堆上的石板煨著吃,所以,人有多重?豬又有多重,可以像豬一樣大家圍烤著吃呀。 幹事說的對,但他就不知道用大鍋煮人吃的非洲土人現在文明了,都改用刀叉盤子吃人肉了,倒是沒聽說用沙西米吃法的報導,可能沒有噢阿沙米吧。 更絕的是,出草獵人頭祭祀和吃人肉根本就是兩碼子事,卻給學者和當權者串成一堆,怪不得,台灣是越吵越亂呢。 那次辯論後第二天,調查人就給派出所的員警帶下了山,至於是不是給出草了就沒人過問了,反正村中的國民學校還是一直教這課。 第二種就是所謂的政令宣導,那就在村長家舉行。 只不過,表面上是村長主持,實際上由幹事一手主導,警察大人和學校校長也坐在旁邊撐腰,從頭到尾就聽幹事一個人講,村民沒幾個聽得懂他說的是什麼, 而這種會名字大得很,叫自治大會,由村幹事決定族人如何自治。 這種會小孩子也會參加,雖沒意思,但總是晚上少有的活動嘛,圍著營火靠在媽媽懷中或是依偎著大腿睡覺可舒適得很。 還有,所謂村長家也就是族長家,全村的人就是搞不懂為什麼每四年要玩一次叫選舉這事,明明族長就是族長,大家都聽他的,卻一定要大家再選他一次,還說這叫還政於民,反正照著作就不錯,不做行嗎? 至於派出所前面的集會,從傳統上,小孩子就不敢去。 很早以前沒有村幹事時,警察都穿著長統豬皮皮鞋,還帶個寬邊眼鏡,嘴上留著一撮鬍子,佩著大刀,個子幾乎比佩刀大不了許多,小小個的,但是一定都要叫他『大人』才行,遠遠的看到他還要立正低頭鞠躬。 村中的年輕人都要參加由他主持的青年會,誰當兵也由他決定。 就有個阿公輩的叫『李什麼輝的』,給警察送到了南島菲律賓當【高砂義勇兵】,一去二十八年才回來,更多的阿公輩人物出去後就只存在傳說中了,就這緣故,連大人都不敢到派出所門口,何況是小孩子。 (他只有原住民名字和日本人取的名字,漢人名是誰取的不知道,應該不是李炳輝的兄弟,他是流浪到呂宋,不是到淡水; 至於是不是那個有兄弟在日本神社吃飯糰的,也叫李什麼輝的親戚,好像也不像,他沒有日本情結,只想回台灣。) (多年後,聽族人金素梅說,有一些住到了日本人的天國,不習慣,託夢想回來,她正忙著呢。) 今天不同,有輛小車子到了村裏,小車子可是太少見到的東西,一年出現不到幾次,每次出現一定有大事,大事是什麼不知道,但圍看車子這種大事一定要親自參加,否則就是落伍。 而且幹事和警察都在一起。 這種兩個人在一起的場合太少了,不是我們村子大,是他們兩個人各霸一業,王不見王, 更可能,因為他倆講的話互相都聽不懂。 據學校的老師說,他倆一個是山東人,一個是廣東人,鄉音重得不得了,連老師都要猜他們講的是什麼,族人更不必談了,所以兩個人從不做雞同鴨講的交談,要談事,還一定要老師或者校長在一旁翻譯。 這也讓大家不太明白,山東人和廣東人不都是外省人嗎?還是半個老鄉,都有個東字嘛,既是老鄉,為什麼語言會不通? 話說回來,族長說,本族有些遠方親人是住在山下一個叫太麻里地方的隔壁,講的話就不太一樣, 但是,山東警察大人和廣東幹事卻都知道太麻里隔壁在那兒,還念念不忘,一天到晚掛在嘴邊,動不動就唸:太麻里隔壁。 族長說,山東警察和廣東幹事祖靈一定也是山地族,更可能以前也是和本族人同一族的,更住在太麻里隔壁,現在才會什麼祖先話都忘了,卻記得太麻里隔壁那話兒,還一直掛在嘴邊表示不忘祖靈。 車子是電力公司的,說是來裝電線的,也就是說,以後,村子就跟鄉下鎮裏一樣,有電了。 (鄉在山上,鎮當然是在鄉下。) 山中人很少在鎮上過夜,除了少數的族人,沒人看過電是什麼東西,只聽說,晚上會發出光,比油燈亮得多。 大家聽著電力公司的人講,重點只有一個,那就是電會電死人,電要靠兩根黑黑的線傳過來, 而兩根黑黑的線又都在黑黑的樹上, 這種黑黑的樹會沿著路往村裏種, 不能爬上去,更不能用手抓黑黑的線,否則就會給電到掉下來,就有別族的人不聽話給電死了。 而且黑黑樹身上有黑黑的油,沾在手上不好洗,所以不要靠近。 家中有了電,千萬別用溼手去摸,也會電死。 很快地,工人來挖地種黑樹綁黑線, 現在族中小孩有了新的猴戲看, 看工人工作, 看大車運黑樹, 看怎麼種大黑樹, 更準備等在黑黑線上停的小鳥給電死好撿回家吃。 等一切都完成後,族中每一戶也就都給用黑線串起來了。 每一根黑樹木上都釘了一塊鐵牌子,白底用藍色的字寫著『小心有電』四個字,並且打上了一堆的阿拉伯字。 直到後來,過了十多年,有一天幾顆黑樹上出現了紅色的四個字『天國近了』貼紙,族人以為電力公司總算知道在族裏天主教影響力更大,所以換了更貼近教義的新警告用語,要我們可別爬上去,否則天國真的近了。 誰知道,村中神父看到這種新標語卻氣極敗壞,不是因為字用得不對, 這一下,族人也才知道,原來外國神也和山地人一樣,有許多族,貼標語的是另一族的神,這表示外族入侵了。 只不過族人一直搞不懂,為什麼同樣的神,同樣的窮,也一樣沒有爸爸,更在同一個沒有月亮的夜裏只能生在馬糟中,大家連著一個星期晚上都要聚會為他慶生並分吃糖果,卻會是兩種信仰,而且不能一起信。 (唉,作者會看天文沒錯,想當年在金門、馬祖和澎湖,除了和影后陸小芬一起過了快十年【看海的日子】外,更每晚看星象,推算多久可以回台灣呢。 但這事不用天文學追述就知道那天沒月亮,想嘛,如果天上有明月,那麼星光就不會照到伯利恆,為博士引路了; 可以到聚會所看呀,所有的佈景一定都是星星沒有月亮呢。這可是聖經上的記載喲, 對了,這晚,一定有吃的,喜,要去喲。) 到了晚上,第一次試電,最光亮的地方就是派出所。 一個紅紅的燈泡就掛在大門口讓大家看,裏面有好幾個白亮燈泡,整個派出所比白天還要白,不只族人都圍過去看,連草堆中的蚊子,蚱蜢,都來湊熱鬧,這也是第一次,飛蛾撲火竟然沒有死,所以就一而再,再而三地往火上撞呢。 (有個問題一直沒法瞭解,為什麼女性服務業的門口也是用紅燈招客?咳,就是妓院啦,誰能告訴作者?) 整個晚上,大家都圍在燈前看,也跟金龜子一樣在派出所竄進竄出看光亮,這也是第一次和唯一一次,警察沒趕人,之後派出所裝了村中第一台電視,就一直趕人,不讓我們看那些小人兒在盒子中演戲。 長老也說,人一變壞,祖靈就會將人變小,就是給裝在盒子中那些人,原來警察是為了我們好,怕我們做壞事,所以不准看電視。 電費是按照燈泡數算,為了省錢,家家都只裝了一個燈泡,從此,晚上屋裏少了許多陰影,孩子也少了躲迷藏的地方,只好往外發展了, 這一向外發展就發展的太遠了些,很多年輕人再也沒回到山中。 有了燈,電力公司就來做了一個有燈用戶的意見調查報告,就是要說出優點,感謝政府德政之類的事,族人都只會說好話,做好事,不會做好文章。 還好,從沒看過電燈的族中巫醫大老也是族長,就跟醫好大家的病一樣,又一次為大家解了圍: 『有燈真好,現在我晚上點油燈時,再也不用摸黑找打火石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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