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小說│回想我那「破功」的夜晚

　　說起來的確是非常地不好意思，三十多年來從沒有交過一個女朋友的我，第一次交女朋友，就被親朋好友們拿來當作茶餘飯後的笑柄。不過，被人當作笑柄又如何？反正我根本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為什麼？道理其實很簡單，因為每當朋友們拿這件事來調侃我的時候，雖然嘴裡酸不溜丟地，好像非要把我虧到「再起不能」絕不罷休的樣子，卻總免不了要在最後加上那麼一句：「我怎麼也想不到，你這個小子竟然會幹出這樣的事情來！」言下之意，還頗有點自歎不如的況味呢！

　　就因為這麼一句話，立刻在我的面前洩了他其實正暗自佩服的底。你說，我還有什麼好抱怨的呢？

　　試想，誰不希望自己的一生是不平凡的呢？如果一個人的一生，總是過得這麼平平淡淡的，難保不會有那麼一天，他會突然神經搭錯一條線，莫名其妙地幹出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件來，讓週遭的親朋好友們都在那一瞬間發現，原來他是那麼地重要。

　　根據我個人的經驗，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訴你，那絕對是可能的，不管這件事有多荒唐。

　　認識我的朋友都知道，我其實是個長相平凡的人。事實證明，如果我的長相有陳曉東那麼帥的話，我就不會淪落到三十好幾，卻連一個女朋友都沒有交過的地步了。

　　其實長相平凡，倒也不至於會淪落到像我這樣的結果。只要我的個性別那麼循規蹈矩，最好還有點壞壞賤賤的，然後多知道點可以帶美眉們去玩的門道，搞不好就會像現在的春風少年兄一樣，早在十五、六歲的時候，就已經是個經驗豐富的情場老手了。

　　偏偏我生來就是個生活欠缺情趣，平時不是公司就是家裡的乖乖牌。

　　老實說，像我這樣的男人，年過三十卻仍未識巫山雲雨的，在現在這個流行速食愛情的社會裡，真可算得上是個「老古董」了，正好可以套用一句流行一時的廣告詞：「像我這樣的男人，確實已經不多了。」

　　正因為這個緣故，當我的第一個女朋友莫名其妙地看上了我這個「老古董」時，我還真差點以為她的腦袋是不是秀逗了呢！

　　說起我的第一個女朋友，當時她的年紀不過二十出頭，雖然稱不上是個美人胚子，長相倒也清甜可人。當然，宛如久旱逢甘霖的我，怎麼可能這麼沒大腦地劈頭就問：「喂，妳的腦袋是不是秀逗啦？」萬一真把她給氣走了，讓這隻眼看就要下鍋的鴨子給飛了，那豈不是太可惜了嗎？

　　不過，既然我身負橫練了三十幾年未曾破身的「童子功」，多少也得端個架子，挫挫她的銳氣。萬一她是個能征慣戰、所向披靡的情場老將，太早被她覷破我「童子功」的虛實，那我豈不是虧大了！

　　就這樣，在她那一方蓄意追求，我這一方欲迎還拒的情況下，經過了一段長達半年的妳追我跑之後，終於在一個普天同慶、舉國歡騰的國定假日夜晚，伴隨著窗外傳來五彩繽紛的煙火破空聲中，她輕易地破去了我的「童子功」。原本為了慶祝國家生日的煙火晚會，彷彿也在為我三十多年來第一次「破功」的重要日子而慶祝著。

　　在整整兩天的連續假日裡，我們就這樣焦不離孟、孟不離焦地溺在一起。

　　到了第二天的下午，一通急促的電話鈴聲，把我們從大戰三百回合後疲累的睡夢中吵醒，電話那頭傳來大哥略帶嘲諷的聲音。

　　「死囝仔！你昨天怎麼沒有回家？你知不知道你家裡在找你？」

　　「喔。」

　　「偉政叫我打電話到幼媚這裡看看，你果然是在這裡。趕快打電話回去報個平安吧！」

　　「好啦，我知道了。」

　　才掛斷電話，另一通電話又來了。

　　「喂，該起床囉！」

　　「喔，是偉政啊。」

　　「你媽打電話來找你，問我知不知道你到哪裡去了？我就知道你會在幼媚這裡。」

　　「你有跟我媽講嗎？」

　　「當然沒有，我跟她說我找找看，你自己看要怎麼跟她解釋吧。」

　　「好啦，謝謝你啦。」

　　隔天一早上班，除了大哥和偉政看見我時都面帶著揶揄的笑容，沒想到竟然連老闆也跑來問我到底出了什麼事？我不得不趕緊編了一套理由矇混過去；就連一堆平時不常連絡的朋友，也都主動打了電話來問候我，讓我著實過了個極為充實的一天。

　　短短兩天的假期過後，我才知道原來我有這麼重要。

　　當然，這一切都是我老媽的功勞。

　　難得她兒子三十多年來第一次離家不歸、三十多年來第一次在外面風流快活，就這樣被她搞得滿城皆知，成為眾家好友茶餘飯後的笑談。我只好祭起「一皮天下無難事」的最高指導原則，反正，一生難得荒唐一次嘛！

京城野　2005/10/14修訂

PS：初稿於1999/06/21發表於貓園連線故事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