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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4/26 11:53:40瀏覽1892|回應0|推薦10 | |
在原本這個部落格的「人物風情」分類中,想透過一些簡單的速寫,留下我對一些人他們那不凡的印象、情感與思考。曹又方的驟逝,引起我想起一連串的往事與情思,因此將這分類擴大並更改為「狂人&情書」,加入一些我寫給女人的一些情書(愛情多少帶點「瘋狂」,這種瘋狂也許是凡人「感覺」自己最接近「天才」的妄想時刻)──那些名家的情書原本也在考量範圍內,但思及他們不是我們這些「小人物」的等級,有可能的話,也僅部份出現在「註解」中。 1‧ 曹又方(1942~2009)小姐日前(03/25)突然過逝,令我想起我第一次跟她見面時,兩人「短兵相接」的情景──我總共跟她見過兩次面,最後一次是在2003的三月中旬,在龍騰試片室的【小城之春】(田壯壯版)試片會前。 第一次見面是因為我主動投稿到圓神出版社,那是我至今最富實驗性的一本書;一本不過五萬字的書,小小說的。 「文字上的實驗再加上排版上的實驗,才能整體建構出這本書的內容。」曹又方問我「怎麼個實驗性」後,我如是回答。 我沒像過往習慣長篇大論起來,很有一部份原因是當天我第一次見到 那時候, 其實,她的書我都是站在書店裡翻閱的──別誤會,很多大師的書我也是站在書店裡翻閱的,這也是我對閱讀的另一種實驗──。我很了然的是,果真把她的書買回家裡讀,我是讀不出什麼新意與冒險背後的層層力道的。 走在街上,想起她的文字與故事時,總感覺她的書跟某些讀者間有一股特殊的親和力。好像你看到一個女人站在路旁的一棵大樹上,但你不覺得奇怪與怪詫,你就是覺的新鮮與豔麗。 2‧ 這個特點要放在她那些有點沉重的早期書如《假期男女》(原名《愛的變貌》)、《美國月亮》來看,兩者間所建構出來的「小說家曹又方」,跟後來的《靈慾刺青》(2004/12)那種寫得比較開的「兩性作家曹又方」的文風,反倒展現出更具有「刺」「青」(刺的自己一身瘀青)的風格。 我投稿後約莫快一個月, 「您請 我認為以我這書當時的實驗「力度」,說服不了一家「不是那麼文學性的出版社」。然而,秘書小姐又提了一次「 「沒看過像你那麼不識相的人!」當兵時,曾有兩個女生(一個同事、一個朋友)曾這麼當面批評我。退伍後,我就沒「那麼」不識相,所以我最後還去了圓神。 沒想到,我剛一坐下,劈頭就被 我就用上面那個句子,28個字就把她的問題「概」了過去。 「這是成名之後的人才去寫的書。」她就用不到我句子一半的字回答我,我就知道我這書在圓神出不了(後來在當時另外一家新興的出版社出了,當然書不可能成我的樣,創意書淪為口袋書)。 3‧ 「成名後的作家再也不可能寫出這樣的東西了!」聽到那樣的句子的那五秒鐘內,知道我的臉鐵定是鐵青的,當場就很想發作又發言。 很少人知道李昂(1952~)年輕時在白先勇(1937~)所創辦的《現代文學》雜誌中,展現出來的文字魅力甚至連《殺夫》(1989)都不可及,更不用說她後來那本《北港香爐人人插》(1997)了。 但望著曹又方那好像多有憐惜的轉為溫柔的眼神,我將氣一把流放到桌上去了。 她問了我的寫作計劃。雖然再談下去的意願已經很低了,但我還是很簡略地提了一下我的一些想法與進度表,以振作自己的士氣。 關於那些模仿的範本、改寫的理念、結構的問題等等,「我知道」當然只得「等」到我成名後再說,眼前就不必提啦。 「我想送你幾本書。」然後,她迅速小轉30度身,從她右手邊的櫃子下,一口氣拿出三本書,一字排開放在桌上說要給我。 我一看原來是三本圓神自己出版(都是她主編)的《名家書信選》,它們分別是「友情篇」、「文情篇」與「愛情篇」(還有一本「親情篇」沒看到她拿出來)。 我跟她說這三本書我已經都有了──這是千真萬確的,我喜歡讀信,很喜歡寫信,當然更喜歡蒐集名家的書信集;這三本書不過是我的書信集藏書中的十分之一。 她對於我如是說顯得有點愕然;她沒解釋為什麼要送給我「這樣」的書,也許在那片短暫的愕然中,她突然忘了。 而我也來不及問她為什麼,因為秘書小姐已經走過來提醒她,下一個meeting再5分鐘就到了,「對方已經來了。」 我很識相地起身告辭,她也沒跟我客套,「我希望你繼續把稿子寄到我們出版社來。」 就醬,很突然地結束了我們還正要拉鋸開來的小戰場。我甚至連她為什麼想編這三本書的時間都沒有,連她怎麼策劃這一場絕對是不小的編輯工程也沒機會問──在軍中閒暇之餘,我時不時做點社會運動與組織學的小研究。 4‧ 走出出版社大門,我在風沙滿天的新店市寶橋路(那時候圓神還沒搬到現在的南京東路)上漫步了好一會兒。 「教我改寫情書不成嗎?!」我心中沒好氣。 時隔沒多久, 當然,一起出版的《天使不做愛》,也就沒在我腳程的範圍內。 不曉得為什麼,這次走出書店,不像過往在書店內讀書可以把書留在內心中;而且走沒幾步路,還遇到一個男人隨口就往路邊的樹下吐了一口檳榔汁。 然而,望著那棵被亂吐的大樹身,很確定當 「永恆」,也許更多的是來自於這些「世界名家」所賦予的強烈印象與力道所致。我忽然很想回家翻找她編的這幾本書信選。 在車子經過我當時的氣功老師的教室門口,我特別地望了一下,她當時帶著兩個學生站在那個車輛來往很吵雜的街上的人行道上,三個人面對著一棵人行道上的大樹,老師正伸出手撫摸著大樹幹。 不知為什麼,我沒去想那是在幹什麼,但那樣的形象給我很深的印象。 在書房經過一小時多的翻箱倒櫃,我才確定我當時並沒有買「愛情篇」。 這個空缺當時給我的感覺很怪,一下子我弄不清楚;我去把那個收藏著我與別人的書信的櫃子端了出來(我給別人寫的信都有影印留底稿),坐在客廳的榻榻米上仔細地翻讀起來。 讀的最多的是,別人給我的情書,以及我給對方的情書。我感到我的內心一下子被刺了好幾下,這些當下的「刺」看似遙遠的輕,內心中卻有明顯的瘀青之痛。 5‧ 「你寫了那麼多,就沒寫過我!」鄔瑪舒嫚在【第三情(Henry & June)】(1990,導演是以【布拉格的春天】成名的Philip Kaufman)中,對著飾演Henry Miller的Fred Ward(他比較有名的是主演了大導演勞勃阿特曼的【銀色、性、男女】與【超級大玩家】)如此大叫!──那個男人一直靠她這個妻子供養,一邊寫作,一邊搞婚外情。 我的文章確實也迴避了這些跟我有過糾纏的女子;我思量著答案,我有很多思量,卻沒有一個很確定的答案。 腦海中閃過下午氣功老師的身影,我忽然想起她有次跟我談到:「真正的氣功是一次靈魂的顫抖。」 是的,我是不太認同「愛一個人意謂著飛翔」這麼「高」「謬」的說詞;即便我後來沒去跑影劇新聞,聽慣明星們的緋聞,也從沒相信過有所謂「永恆的戀人」。 那幾年宮澤里惠主演的日劇《東京電梯女郎》正在電視上重播,裡面有句話倒是帶給我比較明確的思量方向。 宮澤里惠在片中飾演一位不知不覺中,愛上鄰家一位有婦之夫;她的死黨質問她為什麼這麼做,她回答說:「我不能因為他已經結婚了,就對我自己說我否認我愛上了這個人。」 是的,什麼是「真正的永恆的戀人」?不是一個人具備了愛人的能力就可以拿到愛的保証書(許多名家很愛這麼說),而是我們能持有不斷去「學習愛」一個人的「熱情」。 而,這種「獨特的學習熱情」不光是由男女激情所能撐起的;愛情的荷爾蒙確實帶給人盲目的感情比熱情得多。 這種熱情究竟有多獨特?那是一次靈魂的顫抖,抖掉你過去的眼光,抖落你向來的視野,剝開你(過去所宣稱)的勇氣,打開你確實(有多少)的力氣。 在這種獨特的學習熱情中,我們更鉅細靡遺地面對著,這個世界是不完美的,人與人之間常常是充滿誤解的──而,這都阻擋不了我們去讓自己在愛情中成長與茁壯,因為我們早在內心中已有準備,絕大多數的愛情到頭來只剩下一片片的「殘留(survival)」,就像「永恆的戀人」這樣的字句。 也許我把這些「殘留」的情書再一次抓出來,才能確切翻攪出我那「永恆」的「熱情」,究竟裡面包藏有多少「暫時的盲目」? 這樣的想法令我全身內外顫抖不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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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