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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媽的期望
2015/07/18 05:06:30瀏覽1724|回應0|推薦22

這一篇的內容可能有點感傷,不想破壞假日好心情的讀者就改天再看吧!

我的父母都對我很好,家裡四姊弟,我排行老三,嬰幼兒時代我比較健康(好養),圓滾滾的,被戲稱為「胖仔」(客語)。稍後發現我反應總是慢半拍,思考模式也比較像機器人,不會轉彎!完全不懂得玩笑話,有人說打雷了,即使天氣晴朗我也會直接躲進棉被「逃生」!因此我的暱稱漸漸變成「笨仔」!成為長輩們喜歡捉弄的對象。

進了小學我的症狀依舊,下課時間同學跑光光去玩,我還是坐得筆直,因為老師沒說「可以出去玩」只說「下課了」!現在想起來就是所謂的亞斯伯格症候群吧?小一導師因此慎重邀請爸媽到學校,討論是不是該讓我轉到「特殊」的班級(啟智班)上課?母親為此擔心到想哭,爸爸則一派瀟灑地說;「沒事的,長大一點就好了!」(我猜他小時候也有類似的症狀吧?)

結果是爸爸說對了!我之後就開始顯現在學業上的能力,也漸漸的「懂人事」,大約小三開始會強烈抗議人家叫我「笨仔」,因為我終於知道那是侮辱人的字眼了!而且我立即變成家中最會讀書,成績最好的小孩,還加上極度好動,運動能力很強,好聽的說法是文武雙全,但是體型卻開始從幼年的小胖子變成小瘦皮猴了!我很沮喪,因為長得矮小錯失了很多當運動員的機會,但是父母倒是不在意,只要我會讀書成績好他們就很高興了!

考高中時我超乎父母的期望考到第一志願的建中,一開始我們親子都很高興,但之後就很麻煩了!因為我的願望與父母的期望總是不合拍的。我想讀中文系當作家,當然不准!讀理工科想學地質,太荒唐了!簡單說,爸媽以為的「成功」意義是:我成績好,所以能考上任何大家都羨慕的高分學校與科系,譬如台大電機或醫學院等等。我以為的成功意義則是:我成績好,所以想念甚麼系都可以!

最終算是「妥協」性的,我考到雙方都可以接受的師大物理系!父母始終不知道以我的模擬考成績推算,我是可以考進台大工學院的!落點大概在台大機械或資工之間,但是我的聯考成績比極度嚴苛的建中模擬考成績還低了大約四五十分,那並不是意外!當時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英數考卷都只寫一半,監考老師也很狐疑,那是一間全是建中北一女考生的考區,為什麼我卻有半張考卷完全空白?

直到幾年前我才終於敢吐露這個事實,因為當年我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件讓父母失望,應該被天打雷劈的壞事!我必須將這個秘密帶進棺材裡死不認帳的。直到這些年,我確定那件「作弊」的事並沒有如一般父母會認定的「毀掉我的一生」時,我才放下心結願意坦白。我變成電腦教授,電腦書的作者,甚至軟體公司的老闆,我確定即使我當時直接考到台大資工系,也差不多就是這樣的成就了!我擅自作主走了二三十年我想走的路,但並沒有「毀掉自己的前途」。

接下來我乖乖地讀了兩年也能讓父母感覺驕傲的師大物理系,成績表現也很好,但是升大三之前我再度地挑戰父母的期望,我堅持要轉到當時很冷門的地球科學系,因為我還是想讀地質!當我終於成功轉系時,多數人包括父母都對我的「不長進」感到惋惜!我得償所願,但並沒獲得親友的祝福。

還好我在冷門科系讀完大學,依舊考上了「台大」的碩士班,還是該屆的榜首,稍稍讓父母臉上有光!而我考台大的原因不是因為那是「台大」,而是因為我必須住家裡照顧中風的外公外婆,我不能出國,也不能到外縣市就讀,「只能」考台大的「冷門」研究所,離我家比較近。連畢業分發實習當國中老師,我也是選離家最近的景美國中(更近的景興國中沒有物理老師缺)。

到了我可以讀博士的時候,我還真的有計畫如父母的期望出國升造,托福與GRE都考了!我當時快三十歲了,不想依賴父母支助,但是他們說可以無條件幫我出國「圓夢」,賣房子都可以!其實也不知道那是我的或他們的夢?反正他們真的很希望我變成博士,而且是留美的博士。

最終我還是決定在國內念書,考上台大博士班不出國了,原因是雖然外祖父母已經安享天年,但是換成父母身體欠佳,兄姊弟也各有原因不能在父母身邊陪伴。我無法想像如果人在國外時父母需要照顧的心情感受,我寧願陪著爸媽比較能安心讀書。我再一次的讓父母失望了,而且是在我「能力所及」的範圍內我做了「不該做」的事情。

讀台大的博士或許是父母對我的「第二志願」而已,但是我讀得很甘願,事實上父親真的在我博士班第四年開始得知罹癌,還好我沒出國。當時最糾結的事情是:我其實是有機會四年修業期滿順利畢業的,那麼父母親也還來得及看到我戴上博士帽!爸媽私下說過好多次,此生最大的願望就是看到兒子拿到博士。

但是天不從人願,我研究多年的論文成果被某知名的台大教授抄襲了!我被迫改換題目重新研究,經過幾個月的努力,新研究剛剛有了一點眉目,就驚傳父親已經到癌症末期,餘日無多了!他當然還是希望我「專心讀書」,但是我知道時間上已經來不及讓他看到我的博士帽了!之後三個月的時間我一直陪著他先在家療養,到最後在台大安寧病房辭世,一起走過父親人生最後的一段路。

媽媽的身體其實一直比父親還差,但是屬於藥物可以控制的類型,爸爸走了,她也放下悲痛,說辦好爸爸的後事就要幫我的老二坐月子,還有幫我照顧兩個孩子,讓我快點拿到博士!結果居然在辦好父親後事的當晚就一睡不醒,安詳的辭世,死因是心肌梗塞!因此我的父母都始終沒看到「笨仔」兒子戴上博士帽。

後來因緣際會,我開始轉對工科屬性的電腦與聲納科技有興趣,也研發出國內首見的自製側掃聲納系統,很多大學與研究單位請我去演講,有一場是在海洋大學電機系所的演講,「電機系」欸!這不正是老爸當年渴望我能讀的系嗎?當天真的很風光,他們系所師生都很捧場,很少看到那麼大的教室坐得滿滿的,對我的研究評價很高,我的身分不是頂大教授,只是一個鄉下老師哦!

回到家想到爸爸,就在父親照片前面流淚緬懷了好久!我一再反覆地說:「爸爸,對不起,我總是違背您的願望,也沒讓您看到我戴上博士帽,但是今天電機系也請我去演講了!希望您知道,我雖然沒讀到電機系,但是他們都覺得我跟電機系教授一樣厲害,您應該高興了吧?」

( 心情隨筆校園筆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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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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