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台東 我記得

在那銀色月光下

      那是一個漆黑的夜晚, 一望無珢的夜空中, 没有一絲星光；只有一輪明月高掛在天上。四周寂靜無聲；我彷彿化身夜鷹般棲息在一排高聳的樹林中；寂寞的往下望。那是一個轉彎處, 在路燈昏暗的微光中, 兩旁樹林隨風擺動著, 沙沙作響… 我聽到遠方處有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砰恩,砰恩……緩慢而深遠 。有細微的摩拖車引擎聲,嘟嘟嘟….夾雜著男女的嘻笑聲, 由遠而近的停在路燈下；彷彿在等待某人會合。突然身體中有一種奇特的觸動, 就好像蝴蝶在揮舞著翅膀般, 輕輕的拍動著, 這種感動讓我回到了現實。 那是一個夢境,也許我流了眼淚, 我知道, 夢中情景已很難追回；因為我準備做母親了。家庭的責任和孩子的笑聲必須要讓我忘卻那段任性的日子, 那段說走就走, 不顧一切的日子。

       二十三年後的某夜, 為了尋找”情人的眼淚”,我們在屏東恆春街上迷失了路途, 那是我們八天七夜, 兩個人花東旅行的第一天。情人的眼淚是一道菜,我們又餓又累, 雖然有GPS衛星定位, 但就像失去了磁場的羅盤般, 一直繞著圈圈, 最後再次打電話到餐廳, 「我們這裏, 衛星定位找不到啦！」重新設定了位置出發。車燈照著道路兩旁深不見底的林投樹, 恆春特有的落山風夾著巴士海峽的浪濤聲, 砰恩, 砰恩在我耳邊輕輕拍打著。在那銀色的月光下, 我憶起了這段夢境, 我知道, 我回來了, 我再也不會惶恐不安, 雖然遠方道路尚不明確, 但我已學習到用輕鬆的方式去看待, 我對這次二十三年後兩個人的旅程充滿了期待。

      恆春著名的落山風, 第一天的夜裡就將露營外帳吹落,

            銀色月光輕輕的將我們喚醒。

衛星定位找不到的地方

    「我們這裏, 衛星定位找不到啦!」「你用google map 找無啦!」「無啦, 那個地址是我們後門, 你要繞到前面啦! 」「ㄟ,你要叫我怎麼說呢, 你去問一下路人, 他們都知道啦, 很近啦, 就在旁邊。」我聽得出接電話的人都有一種”自豪”的語氣，他們的臉上定充滿著捉狹的笑容。因為他們有足夠的自信, 只要你找到, 定不會失望。 為了找情人的眼淚這道菜, 我們迷路摸黑找了許久, 就好像桃花源記的武陵人般，初極狹，纔通人；復行數十步，豁然開朗。在路的盡頭, 燈火明亮, 餐廳旁已停了許多輛車子, 原來所謂『情人的眼淚』是一種菇類，因為雨來菇在下過雨後的草地中才會出現, 才取此浪漫的名稱。

               刺鮭就是河豚, 號稱全臺灣此一家的刺鮭米粉

     此次出遊, 少了孩子的牽絆，我們夫婦兩人隨心所欲。準備了五天的露營和兩天民宿。除了早餐自己準備外, 在吃的方面, 早就搜遍各方網民的意見, 但最重要的, 還是要像美食專家舒國治的目測法和張望法。這次, 網站上介紹的各式美食和小吃餐廳, 我發現都是外來客, 很多遊客手中還拿著介紹台灣的書籍。常常還要等待排隊; 或多或少影響了食物品質, 是覺得蠻遺憾的。不免懷念起台南的小吃, 一邊吃, 一邊和小店主人聊天的情景。 但是, 祇要離開鬧區, 情形就會好很多。

    我覺得最有趣的是在長濱。 我們原先計劃的餐廳剛好那天休息, 臨時在濱海公路旁設定了一間海鮮店, 網友們一致認為這間餐廳料好價位實在, 但是…..聽說老闆臉色比較直率啦, 連民宿的主人都對我們說: 尤其是店裏人多時或營業時間快到時】情況更為嚴重。而且點菜時需一次點齊, 還不許中途加菜。 這讓我想到「到不了的地方, 就用食物吧!」一書中，在阿里山用鄒族傳統做法, 香思木烤香腸的小販,為了維護品質, 不讓作者多買隔天帶回台北。「那你怎麼可能賺大錢？」作者問他。「其實，能把每天的工作都做完，就是最好的啦！這個很重要！真的，要能把每天該做的都做完。」我想, 海鮮店老闆應該也是這種想法吧, 他不會想多加員工幫忙, 他不會想多賺錢, 他只想維護品質, 把每天的工作都做完, 但是, 客人一直來, 他會應付不來, 所以只好臉色難看。 這真的是東邊的人和西邊的人完全不一樣的地方。西邊的餐廳分店一直開一直開, 你吃得到 SOP 完全一模一樣的東西, 也許精緻, 順口, 但你吃了就忘, 東邊的食物則是狂野,奔放, 在多年以後, 你仍會在朋友面前吹噓著, 你曾在台東的某某地方, 吃了某某食物有多好吃, 多讓人難以忘記。

     在這次旅行中, 石梯坪旁漁港的口福海鮮是網友大力推荐的餐廳。雖說在漁港旁新鮮度絕對不差, 但我們也吃過口味極重不是太鹹, 就是太辣的食物。口福的海鮮粥料好味美, 我們點了他的招牌炸透抽, 非常的輭嫩, 再加上一盤海蝦, 價格便宜又實在而且食物美味到結帳時, 趕快和老闆表達謝意。原來他們是自己有漁船直接供應 ,兒子出海打漁, 媳婦負責店面,我們才能吃到既新鮮美味又價廉的海鮮。這次出遊, 台東富崗漁港旁的特選海產和花蓮石梯港的口福海產真的是我戀戀不忘的美食餐廳。尤其是特選, 連台東當地人都誇我內行呢! 不過, 真的是如前所寫, GPS, google map 都找不到,要先打電話和老闆捉迷藏啊。

         台東人豪邁, 熱情,如同台東的海鮮,料好味美, 原汁原味,令人感動!

魔幻般的花東縱谷

     這次選擇花東行, 除了要彌補一直無法連接環台的缺憾外, 林正盛導演的家族小說「未來,一直來, 一直來」是很大的因素；這位在花東縱谷生長的野小孩早就帶我神遊了一遍縱谷風景。在泰源幽谷已封閉不能通行的登仙橋, 橋頭上刻了彌猴石雕像旁, 靜靜的蹲著一隻彌猴,見到我們到來, 飛快的越過馬路通知其家族。我可以想像林導演小時上學途中被猴子追的恐懼。我們沿著馬武窖溪尋找谷谷台地, 想像著工事團來修橋鋪路, 晚上休息時推土機工人彈吉它唱歌的歌聲, 那嘹亮歌聲, 觸動著寂寞少女的青春情懷; 這也是日後他編導「春花夢露」的前身。在東河橋上望著碧綠色的馬武窖溪, 環繞在巨大的石灰岩巨石帝王石, 不遠處就是出海口太平洋, 想著這個家族在台灣西部放手一搏移民到後山的故事, 雖然無法預測的未來一直來一直來, 但還是要勇敢面對, 在台東, 我記得這個故事, 這個場景。

     花東縱谷可能是一邊繞著山, 一邊環著海, 所以GPS,GOOGLE找不到目標的情形一直發生, 不過我們倒是很享受著那種「莫明其妙」就到了的樂趣。這次去了台東池上著名的豆皮豆花店, 有了地址, 但繞來繞去就是找不到。電話中操著異國口音的小姐對我說:你去問路人啦, 他們一定知道, 很近啦, 就在旁邊。最後 看到路旁停著很多車, 就知道到了。回程時, 不知怎麼走的, 就看到路標「金城武樹往右」, 雖然女兒一直囑咐著: 不要打擾樹的安寧, 但我們還是遠遠的觀望著, 祝福它早日恢復健康。當晚住在瑞穗附近的露營區, 營區主人很早就打電話叮嚀, 要前往營區時, 過瑞穗大橋前, 在7-11就要打電話通知, 他會教我們怎麼走。他很委屈的說:我們這邊, GPS真的找不到的。

 旅人的小感動

    在請好長假, 決定出行後, 住宿的選擇是很重要的。東部海岸國家風景區三處露營地我們就去了兩處, 小野柳和石梯坪, 其中小野柳營區更被露友們盛讚有”五星級的露營地”之稱。在上網訂好營地位置後幾天, 就接到營區辦公小姐熱心的來電詢問, 確定我們訂的是無遮頂的木棧營位,「 你們是為了要看日出嗎? 有一區的營位是觀日出的最佳位置；很多歐美的遊客都選擇那個位置，你們要試試看嗎?」 露營當天夜裏下了場小雨還有巡守人員來詢問是否要幫忙換位置, 另外營區的衛浴設施明亮乾淨而且是用磁卡進出, 在安全方面放心不少。

    石梯坪營區的輭體設施雖無小野柳好, 但一望無際的無敵海岸美景, 面對太平洋上吹來的風, 聽著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 內心充斥著滿滿的感動。在我們旅行到楓港準備進入南迴公路時, 路旁有很多間水果店, 擺放著當地的特產:釋茄和芒果。店裏美麗的原住民姑娘知道我們是在車上吃, 連忙至冰箱中拿出透心涼的釋茄給我們, 「天氣熱, 就要吃冰冰的才舒服。」 我們就這樣一路吃到台東, 在石梯坪的海景下我憶起那清涼美味的果香, 我想起赤柯山上採著金針花的阿伯, 比西里岸上paw paw 的鼓聲和令人讚嘆的美食海產, 花東縱谷裏圍繞著檳榔樹下的神秘營區。在台東, 我記得, 這一切一切的美好,在這最早台灣日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