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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1/25 17:59:16瀏覽2599|回應4|推薦13 | |
人怕出名,尤其怕出臭名;最不幸地又是出了那種沒法子為自己辯白的身後名。 前一陣子突然有一個古人很出名─安息了二千年的王莽,因為某人的話,剎那間變成媒體焦點。不論你說他是亂臣賊子也好,是新朝開國帝王也罷,他老人家此刻可能正在九泉之下乾嘔─因為可能已經吐到無血可吐,只好吐氣加吐舌頭。 吐的原因該是引喻失義。雖說我們不該對目前政治圈的「國防部長要求部署巡『戈』飛彈」或「前副總統主張愛護灰面琵『鷲』」的文化水平,期望太高;可是自比王莽或是藉莽罵人,又不通讀歷史,而只憑著通俗戲曲的刻板印像就臧人否事;這種關公戰包公,張飛打岳飛的牽拖,還是荒唐地令人想笑。 不過政客們無心插柳,倒還真有幾分柳暗花明的驚喜。至少讓寂寞的古人,特別是長久以來被人誤解的古人有了一雪前冤的機會。仔細一想,比附王莽與阿扁還真有幾分後現代的荒謬與寫實。 滿腔理想的書呆子 荒謬的地方是:王莽是史上第一個,也可能是最後一個學者當上皇帝的例子。可惜的是:滿腹經綸沒有帶給他安邦定國的智慧;反而因為讀書太多,處處掣肘,而且他還異想天開地,根據書上的教導,想營造出一個人間的理想國。理想太多,落落難合,是這個短命的新朝皇帝的致命傷。 王莽的上台其實可以「順天應人」來形容,至少他在發跡之始,是以民族救星的形象出現的。父親早死,小小王莽折節恭儉,用功讀書;漢書說他「事母及寡嫂,養孤兄子,行甚敕備」。不僅家事處理得當,又「外交英俊,內事諸父」;伯父生病,他親嘗湯藥,衣不解帶地侍奉了一個多月,是以他的賢名與孝名震動了天下。西元前八年,王莽以年輕後進之姿,出任中央高官「大司馬」。雖然少年得志,卻虛懷若谷,禮賢下士,而且生活簡樸,公職所得,都用以周濟親友與學子。有一次王莽的母親生病,朝中同僚紛往探視,到了大司馬府上,只見一個婦人,蓬頭短衣,腰間繫著圍裙,進進出出,張羅裡外雜事。大家心中訝異這個佣人是誰,沒想到竟然就是大司馬夫人。於是他的賢名更加名動天下。一年多以後,他更面折當朝貴倖,呵斥漢哀帝傅太后造次失禮,因之自請引退。 這一次王莽的官場失意,恰恰為以後的平步青雲做好準備。西元前一年,漢平帝即位,年方九歲,由太皇太后王氏臨朝聽政,起用王莽復為大司馬。我們的「禮經」專家這次不客氣了,幾年之內,殺盡了所有政敵,營造了定於一尊的政治地位。西元八年,集「安漢公」、「攝皇帝」、「假皇帝」、「宰衡」於一身的王莽,正式稱帝,建立「新」朝。 新朝新政 新帝上任,新政如火如荼。王莽新政的要點,不外乎 一,土地國有,稱天下之田為「王田」,私人所能佔有的面積與可以使用的奴隸人數都有限制,且不得自行買賣。 二,政府經商,所謂「五均」、「六筦」,配合全新而綿密的貨幣制度與所得稅制度,全面進行商業革新,確保分配公平。所謂五均,是平衡物價,周濟民生的制度,包括平抑物價、徵收所得稅與荒地稅、公家放款以杜絕高利貸,以及懲罰無業遊民等。所謂六筦就是鹽、鐵、酒、名山大澤、鑄錢與鍛冶,以及金融貸放等事業收歸國營,希望藉由國家資本,杜絕商業對一般百姓的剝削。 換句話說,王莽藉著實施新政,冀望實現上古堯舜之日的,也就是人人有田種,個個能樂業,價格公平,分配合理的新世界。這樣的「美麗新世界」卻在實施的層面遭遇巨大的阻力。首先,自然是既得利益階級的抵抗,官僚與地主們怎麼可能就憑一紙詔書吐出口中肥肉?其次,王莽的政治手段有欠高明,激起了全國各地的民變。但至少,他有這個勇氣,大膽嘗試了他認為正確的事。反觀陳約書亞,八年尸位,除了政治算計外,可曾有任何堅持台獨理想的作為? 還有一點阿扁比不上王莽的,那就是課子的嚴厲。早在第一次罷官的時候,次子王獲殺了一個奴婢。這在奴僕賤如草芥的年代無甚為奇,結果王莽「切責獲,令自殺」。看慣了權貴子弟前朝太子的放恣行徑,您是否有點懷念這個「律己從嚴」的古老情操? 不問蒼生問鬼神 而「盡信書」的結果,王莽有些作為著實荒腔走板。比如他用「五威將」使者巡行全國,乘「乾文車」,駕「坤六馬」,背上插著野雞毛,儼然一副戲台上走出來的人物模樣。又因為書上談到「四夷」的地位不應比擬天子,於是「匈奴單于」被改為「降奴服于」,高句麗被改名為「下句驪」,以符合典籍中對「八荒六合五服」的上下尊卑理想境地。代價就是邊境不寧,烽火迭起。(無有堂曰:王莽的詔書說的「天無二日,土無二王,百王不易之道也。漢室諸侯或稱王,至於四夷亦為之;違於古典,謬於一統,其定諸侯王之號皆稱公。」看來他是真心相信這些東西!) 用這種理想上的,數學公式般的東西,硬套用在實際複雜的現實世界,我們的書呆子改革者其實滿像一個悲劇性的英雄。只是他的幸與不幸都在於:不合時宜之外,他掌握了超過他能力以外太多的權力。 其實莽扁二人相似的地方也不少。與阿扁類似,王莽也是製造民意的高手。話說新帝登基之前,除了灑錢收攏人心之外─官吏「二千石」以上可拿原俸祿的三分之一作退休金,不能少的自然是「天與人歸」的民氣。各地吏民伏闕上書,稱頌王莽功德的,就有「四十八萬七千五百七十二人」之多;他還派使者巡行各方,這八人回來都聲稱天下太平,百姓康樂,還獻上各地頌揚政治的歌謠三萬餘首,高潮戲是王莽親自上奏:「今日天下,市無二價,官無獄訟,邑無盜賊,野無饑民,道不拾遺,男女異路。」看到這兒,我開始有點同情王莽了起來:這,不像是謊話,倒像是有些心靈創傷後的自我催眠呢。我們的台獨建國教父,不也發夢到第三次選總統麼?
只是王莽是二千年前的古人,那時的民智到底有限。今天我們感嘆王莽的偏執:到了天下大亂,無計可施之餘,王莽還異想天開到教群臣百姓嚎啕痛哭,向上天求救,還封了五千多哭得悲傷的人做「吁嗟郎」的官;又因為聽說黃帝娶一百二十女而成仙,所以兵荒馬亂之際,他還不停徵歌逐色。這些夢囈般的倒行逆施,讓人可鄙之外只感覺可憐。可到底那是二千年以前的世界,那時的大官必須因為地震或大風等天災而下台或自殺;那時每年冬至日前晚,京城百官都要在早上六點左右,穿黑衣「迎氣」;行禮畢,改穿紅色袍服。理由是:冬至那天晝最短,夜最長,陰去陽來,所以朝廷百官也要「相應而動」。 二千年以後的今天,當人類都在計畫登上火星的時候,那不甘寂寞的前總統,還藉著媒體宣示他重登大寶的夢;我只覺得:這件事邪門之外,還有點殊堪玩味。但願他真的只是在進行「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般的自我暗示。可他如果想藉著這個夢感動某些選民,天可憐見,我除了感覺有些受辱,還建議他:總統大人,蒼生問罷,纔問鬼神,您不如回去多研究研究自個兒的起訴書還實際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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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事評論|政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