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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5/24 19:25:51瀏覽1406|回應0|推薦8 | |
【1】 昨夜的紫,是那樣的深邃,讓站在身邊的妳也一併地隱入那不可解裏,看著天橋下往來的燈龍委婉扭曲,幾乎讓我倆以為進入那不可期預的時光流裡。 紥著高入天的髮髻,肩披住天青色流蘇的巾,姍姍搖搖地踩踏滿徑枯瑟秋衣,那風一吹啊!便讓斜金夕陽透過樹掩不住處,抹著妳整身的閃亮。朱唇微翹的笑盈迎人,經過妳身邊的每一人不覺得魂已散盡。多期望我阿,是妳那微啟唇誘惑的對象,只是在這我起不了身--瘸了的腿、啞了嗓、餓昏了的身,我起不了;而褸了的衣,藏不了那如塿蟻偷生般的我,只能低點頭求著往來路人給予最為稀少的施捨。 呼地,驚覺三寸金蓮定在眼前,幾文的銅錢隨著柔捏淡紫手絹的纖指,啷噹地滾入我那唯一難捨的缺口陶碗底,只不知是妳不小心還是有意,順著銅錢滾動,亦連著將那薄絲手絹一併地滑落下來,蓋住那殘缺不全的碗口。 妳走了,三寸金蓮攙著妳那柔纖身軀走了,望著妳的背影是那樣玲瓏有緻,我拾起潔淨的手絹,使勁以啞了的嗓子「啊!啊!啊!!」,那柔香的手絹還在我這低下人的卑賤處啊!只妳,一回頭望住我抿嘴一笑,便急急地隱身在往來人群裡。 愣了!!一個卑微小人如何能受如此大禮啊??我乾瞪眼望著那柔香手絹,再一次回味妳的來與去,嗅了嗅那香,是我一輩子不敢期望的味兒,對於一個卑微低賤的人;對於一個宛如塿蟻貪生樣的被稱為「人」來說…… 【2】 那陣陣幽香啊!迷惑住我,迷惑住原不敢有所奢望的我。心,都亂了,如一股劇烈迴旋的風,將我的心將我的人將我命定如此的一生捲滾,捲入那游移不止的龍群裡,隨著月與日的追舞,我來到一處夕陽染紅天際群鴉高鳴的山野裡。 好俊的馬啊!我竟騎在上頭,一身的戎裝、閃亮的盔甲,暴筋粗壯的雙手緊握住馬韁。我在等待,那馬兒雖急欲狂奔,但知我在這「送孤亭」旁停滯不前的緣由。只是,我還無法弄清楚,直到一條長長黑影牽著一個姑娘直奔我這兒來――原來我等的是那佳人?? 等妳那鎖緊的眉緊閉而發紫的唇,清楚的現在我眼前,才認得原來是妳啊!那善心的施捨救贖過我,才能有這騎馬馳乘沙場的榮姿。只是,妳為何啜泣得如淚雨花兒似的啊? 聲聲的啜泣,不能言語的與我相望,你輕撫著馬輕撫著我的戰衣,淚滴卻不禁嗖嗖下落。 只剩哭泣聲。 妳以淡紫色手絹裹著一物交付於我,只剩一句保重,不敢再多加言語,深怕日掩山頭後更是不捨。狠心地猛揚韁繩,重踢馬腹,乘著馬驚飛馳地遠離妳的哭泣,只是在群山穹繞不止的啜泣聲,卻盪在耳畔,盪在心底。 追著日遠走尋找理想,一片天。 紫色手絹裹著竟是彷若妳身影的小人兒,但我只能仰望天遊過的雲,看它笑這人間為名為利為權的爭鬥。「將軍!」棋局結束,戰局亦血流遍野,而我仰望著天不能一動,只能對著手絹裡的妳微笑──真好!血流盡、氣斷絕,還有妳伴在我身邊。吻著妳、吻著小人兒的笑臉,那熟悉的香安撫著我的心,安撫著我的腦,安撫著我的思緒,只覺我身被大地擁抱,被花草輕撫。啊!那是妳纖纖細指啊!! 我陷入了! 【3】 我陷入了,陷入大地裡,攀著群花一分一毫慢慢輕移,慢慢地,慢慢地,慢慢地…… 青燈,在莊嚴佛群裡閃燿舞著。沒有佛號沒有鐘鼓聲,僅有屋外的蟲,鳴著平和節調安撫著我飄浮不定的心。漂浮的心漂浮的思緒,我朦朧的想起遺忘。一片模糊,隱約底見著一個紫衣女孩的笑聲,那朱唇怎如此熟悉啊?? 「阿彌佗佛!阿彌佗佛!!」心跳給予最佳的清音,唱出祈求內心清明的唯一佛號聲,但怎……如此樣的無法溜順著節奏阿??怎在一句句的佛號裡,竟顯現不了群佛?顯現不了蓮座?? 遠處的雞鳴,拖著晨陽想曬乾我這未覺的塵心,一聲輕歎──「噯!」點破那清修的寧靜,漣漪般地撞鐘、鳴鼓、低吟佛名聲直闖我的心,以著清規律條試圖隔絕已欲想起的妳的身影。 那一連串堅定的堅定,固化起我的思緒,不止圍起一座牆,更建起一座城。於後,我將只留在內心城底佈施──佈施起我的凡心;佈施起與妳那無法斷絕的塵意。高喝的佛號,如戰鼓如廝殺聲,寒著我最末的堅持。 解了吧!剃了吧!唯有剃了,才能渡著我與渡著妳。渡著與妳那三千糾結不止的髮絲,從此不再涉入凡塵一步。 剃了吧!點了吧!唯有點了戒,才能將佛深烙在心底深烙在腦裡,才能不再依附著妳,汲取情緣止渴。 「不!」屋外一陣淒厲的女音嘶吼著,眾佛阻止了她身形,卻阻止不了她的情意,哭喊的聲音蓋著點戒吱吱熟肉聲,一聲比著一聲淒厲,一聲比著一聲與我遠隔,一聲比著一聲…… 禮佛、誦經、修戒,那是生命中自己選擇的規則。不敢忘卻,不敢懷疑,在夢裡亦復如是,只今為何卻在隨身舊爛佛經裡翻出一條紫色手絹啊??那顫抖的手,怎能如此不能忘情地將它緊握不放啊??可知那日漸萎縮的城與牆,在此已無法承擔那情的膨脹,無法關緊那塵緣奔流? 崩毀了!在佛前我已崩毀了!在我內心淌著的血,滴滴點化成肅穆百年來的大佛的眼淚…… 【4】 怎還記得妳?千百年不止的輪迴怎還總是會與妳相遇?? 只是,我只能傷著心望著妳,望著妳總是太遲的珊姍來意。左手握著妻子,右手握著清甜女兒,我怎還有多餘的手臂來伸向妳??噯!!為何我總是在這千百年來見著妳之後,便忘記已喝下那苦澀孟婆熬湯,而將妳那千百年前與千百年後又緊緊相疊在一起?? 只是,這一切都遲了!遲了!! 見著妳,便想起那淡淡的紫,見著妳便勾起那誘人的唇,勾起那不解的塵緣,在佛的哭泣,在雲的輕飄,在碗的殘缺不全,在於…… 橋下的燈龍依舊綿延不絕地延展,酸著的心無奈地縫補著滲血記憶,那是千百年來的記憶啊!怎堪如此的一次又一次的挑醒回憶著?? 妳,站在橋緣上,像是自己展著翅般仰望天星,風輕扶著妳那搖搖欲墬的身軀,那揚起的衣裙飄飄蕩蕩,讓我幻覺起妳如那愛人無止盡的天使般地在飛翔。 妳飛翔了,飛翔在群龍延展的車陣上,表演著那最終的飛翔,最末一句──「來生」便微笑地闔著眼絕斷那優美的龍軀,墬入那群驚恐尖聲呼叫裡。 一條柔弱淡紫手巾隨著風遠颺,飄過我眼前,飄過那高樓,飄入那明月裡。 是啊!來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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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