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小蕃茄、篩選小蕃茄、砍萵苣、包萵苣、砍高麗菜、砍
白色花椰菜、砍綠色花椰菜、包小花椰菜、砍西洋芹、撿馬鈴薯
、拔紅蘿蔔、種白菜、剪白色洋蔥、包紫皮洋蔥、拔青蔥、洗青
蔥、包spring onion、搬南瓜、包酪梨、摘花、除草......大約
有十八種農作物......」這是我當時在澳洲農場工作時所記錄下
來的工作經驗,也就是人家所說的辛苦農夫生活。由於辛苦,所
以回憶特別多,多到我回台灣後作夢都還有夢過。
即便辛苦,但是快樂的記憶卻比較濃烈,不僅鬧出了不少笑
話,就連農場主人都會被我們這群異地來的旅人農夫逗得只得苦
笑。
我唯一待過的農場,是布里斯本的農場大本營,一個叫
GATTON的小鎮。在這裡的薪資有兩種計算方式,記時與記件。
算時薪的通常收入是相對穩定,偶有特殊情況例如下大雨和訂單
增加,則就會讓工時銳減或暴增。比較之下,記件就較為不穩定
。你得靠量多來取勝,也就是時間與速度的競賽。試著想像眾人
分食一鍋飯的畫面,吃快的人可以多添好幾碗,速度一般的就只
能多添個一兩碗,但是速度慢的,你餓不死,但絕對吃不飽。
大家到農場來,不是看上農場的高收入,就是想取得二簽。
由於有量與速度的差異,所以我把農場工作者概略分為四種物種
:正常人、半獸人、外星人和不是人。
台灣、香港、日本、印尼、印度、中東這些國家屬於正常人
,速度快慢大至平均,偶爾會有手腳很快的一天可以賺超過兩百
澳幣,以當時的幣值來換算,他們一天收入可以破六千台幣,而
這群正常人,即便慢也不會慢得離譜,平均一天的收入約是三千
台幣上下,所以我稱之為正常人。歐洲人則屬於半獸人。我遇過
的白人旅者們,大都來自德國、法國、英國,他們是真正的背包
客族群,由於幣值關係,賺錢對他們而言比較沒有壓力,所以有
人是想挑戰自己的極限,有人是為了短期糊口,有人則是想體驗
看看而已。他們可以玩得很瘋,就像人類原始的獸性慾望一樣。
亞洲人是乖乖的採蕃茄記件,他們則喜歡邊採邊吃之外,還會把
蕃茄捏碎塗滿全身,然後跑去抱住工頭笑鬧說:「噢,我被袋鼠
攻擊了!你必須多付我兩萬澳幣的醫療費」。但通常來說,他們
是好客的普通工作者,所以在我心中他們就是半獸半人。
然後,你必須了解的是外星人和不是人這兩個達爾文可能料
想不到的生物。「黑人是外星人!」我想沒有任何人會否定這句
話。不管是巴布亞新幾內亞的搞笑黑人,或是英文腔十分詭異的
蘇丹人,他們的速度永遠勝過其他國家的工作者。當然,速度的
背後意涵是收入,他們每天的收入平均都超過六千台幣,高一點
的近萬台幣都時有耳聞。台灣人不是沒有人達得到,而是要拼了
命才能夠接近這個數字,他們卻可以談笑風生的邊唱著只有他們
懂的歌曲邊工作,絲毫不影響速度。當然,如果可以不要唱歌的
話,我想我是不會介意他們越界偷拔我這邊的蕃茄的。
而韓國人則是亞洲人裡的亢進者,我稱之為「不是人」。我
和阿勇時常懷疑,韓國應該有設立「洋蔥摘取大學」或「拔蔥戰
鬥營」之類的「專業農事技術學院」,不然一樣都是人,平均速
度卻為什麼可以差那麼多?所以我還是肯定我的理論,他們不是
人!韓國人雖然沒有像黑人一樣的平均高收入,但是收入高的還
是大有人在。其他亞洲人的高收入通常是必須由時間換來的,韓
國人則是在短期內就可以攢足這些錢。就像我隔壁曾經住過一個
韓國人,認識他的都稱呼他為「蔥神」,他賺的錢可以在澳洲買
一台舊型的筆記型電腦和二手車,然後在某天酒駕把車撞壞之後
,再拼命的賺錢又買了第二台中古車,還有剩餘的旅費足夠去玩
。但韓國人卻並非最會存錢的,菸酒不離手的他們,拼了命賺來
的錢有三分之二花在菸酒上,剩下的三分之一,則是花在具有辣
味的美食上。
由於有各式各樣的這群農場工作者,加上每個國家與民族的
特性,完整編織了我的農村生活網,喜怒哀樂都在農田裡發生過
,雖然那只是過往的「已發生過事件」,但是在我這曾經的旅人
心中,終究佔據了大半的位置,回台灣之後跟朋友閒聊,總會提
到那段日子的甘苦和快活之處,農村生活不是澳洲旅誌裡的全部
記憶,但卻是重要的泥土腳印,在那裡來回踱步七個月,得到的
是對人情的感念之情。因為種種因素,我想我不會用二簽的方式
再回澳洲當背包客了,但總是有著再回去的想法的,到時可能就
沒有工作的許可了,但對於讓我流汗二十八週的GATTON農村,
我想,一個極度思念的旅人是應該回去的。
二零零八年十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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