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打麻將。這麼說吧,應該是說,在遇到建志他們之前
,我不會這種風靡華人圈的國粹,而且是連看都看不懂。
老爸在國小還不懂事時跟人賭博過,回家後就被阿公用長棍
壓到田裡面浸水,掙扎了好一陣子才脫困。至此之後,我只知道
阿公家裡的小孩沒人會打麻將,我也沒看過誰在過年時碰過麻將
,更別提往後老爸只要看到電視上的麻將節目就馬上轉走。所以
,麻將在我家已被視為絕對的賭博遊戲,絕對不能涉獵。如果阿
公是蔣經國,那麼麻將就是永遠不可能解嚴的妨害善良風俗的產
物。也因此當國中國小的同學們紅包的收入總有部分來自麻將時
,我永遠只有長輩給的、爸媽口中的「乾淨錢」。
但他們絕沒料想到,噢不,連我也沒猜到,我竟然是在澳洲
學會打麻將的,而且沒有笑容的它似乎比紙牌上的撲克臉還迷人
。雖然我不沉迷,但我開始能體會爺爺的用心良苦,那就像大禹
宣布禁酒是一樣的道理:「太美,所以有人會一直沉醉。」於是
我擅自臆度CASINO裡的那些VIP出手闊綽的原因,一個普通人一
個月的薪水可以被這些有錢人一次就押完,然後一直重複這樣的
動作。
我會學會麻將也是台灣人無聊之下的娛樂興味。提到有麻將
可打其實也是很偶然,當大家跟平時一樣假日聚在一起聊天,而
阿勇說起他有帶旅行用的小麻將之時,這世界就改變了。本來的
女人們的菜市場,已經是我們敲著啤酒瓶的男人不在意的自然情
況,但在「麻將」兩字一出口之後,霎時我覺得我是雷恩大兵,
機關槍、火砲、手榴彈齊發──這是戰場。一群女人們的尖叫,
引來了另一群女人的好奇詢問,然後一起的哀嚎又引起了另一群
女人的獅吼,就這樣,一傳十,十呼萬,我記得接連著那天之後
的假日晚上,這個兩人住車屋擠滿了十多個背包客,十個台灣人
和兩個香港人,換算成亞當夏娃的公式是,三個男人和九個女人
人,再換算成文人公式是,一間酒吧和三座菜市場。我突然領悟
高中老師的那句話:「開創歷史的是男人,但掌握男人的是女人
。」
一開始,我看著這他們打,漫天的呼喊我一句也聽不懂。「
等等!我碰!」「碰你老母!我到了!」再不然就是「自摸!莊
家連二拉二五台,中洞一台,自摸一台,一花一台,紅中一台,
九台!」然而,這些牌腳們總有工作要忙或是太累的時候,我就
是這個時候出場的。「我們教你打啦,看還不太會,自己下去打
很快就會了。」即便家裡沒人會打麻將,也沒有這個興趣,但總
是一個嘗試的念頭,便這麼開始了學打麻將。接觸的前頭,我還
仍舊是傻子一個。「等等,我吃!」「老大,沒人在吃對家的啦
!不能吃!」「喔!誰發明的鳥規矩!」一開始建志或阿勇總會
在我後頭幫著我,教我該怎麼打,即使有師父在教而且也漸入佳
境,但師父一分神聊天,我也常出錯「建志,這牌有點難,我該
打哪一張?」「我幫你看看。咦,二、四、六、八......,你怎
麼少一張?相公了啦!」「少一張?沒有阿!我摸到這張三萬,
就把九筒打出去了,怎會這樣?」「靠,你剛摸三萬就自摸了,
你還打出去一張!」「靠,少一張不能胡喔?誰訂的鳥規矩!」
然後就會聽到米雪兒和傑妮的笑聲「Jason...你人真好!」
有一個月的假日,在車屋的大夥都是這麼過的。我曾經看「
實習醫生」看到通宵,但我還不曾打麻將打超過半夜的,有時先
離席回床上躺平,早晨醒來才聽說那群瘋狂的傢伙剛睡,這也難
怪有著不少抗拒份子這麼厭惡博弈了。但總是一種休閒的樂趣,
迷與不迷,就端賴本身的自制力了。或許該值得欣慰的是我這群
在澳洲認識的朋友,糜爛這個詞是不會套用到他們身上的,如果
你太沉迷,還有個異口同聲的音調會開始逼迫你放棄,要說車屋
牌桌這裡的麻將哪裡不同於賭場,那或許就是這群朋友的可愛之
處吧!
二零零八年十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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