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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6/22 13:12:19瀏覽1421|回應1|推薦21 | |
提到伊斯蘭國度,一夫多妻、男尊女卑、女人不能隨便拋頭露面也沒什麼受教權等刻板印象不免會在第一時間浮現,石井光太同樣帶著「這是全部的真相嗎?」的困惑,2006年1月,28歲的他決定從印尼開始,從東南亞到南亞、中東親身走訪伊斯蘭國家。 他提醒自己:「要與當地的人們一起生活、工作、吃一樣的食物。」 於是,他在印尼貧民窟鐵軌上的紅燈區打雜,約旦夜店當酒保,大啖著不知道來的便宜豬肉製成了肉丸子(在伊斯蘭是大禁忌),住在印度妓女戶,在緬甸與孟加拉交界的村落被一群女人追殺。 在旅程結束前,他希望為自己的無力感出點力、至少為遊民做點事,結果奮力的結果是與孟加拉警察大幹一架。石井光太被揍得唏哩呼嚕,反被他想協助的遊民救助、照顧。 石井光太受到的衝擊不只是表面的邊緣人或是弱勢,而是這些人的生存價值。 例如,他看到13歲的雛妓艾波被大十歲的男友用磚塊揍得頭破血流,於是轉身向老鴇求救,老鴇卻只淡淡說:「身邊的人不應該替她出主意,應該要替她加油,為她祈禱一切順利就好。」來自內戰嚴重的亞齊,和艾波一樣的從小就被軍人性侵、當然性玩物的例子所在多有,與其被軍人當公廁虐待,對艾波來說,人口販子更值得依賴。 又比方,伊拉克與伊朗邊境的庫德人村落,男人因為戰爭一去不回,女人人數遠遠超過男人。在伊斯蘭傳統裡,男人必須照顧孤苦無依的女人,因此一夫多妻是伊斯蘭男士必須負擔的重任。一名被地雷乍到截肢的女孩,男人有責任娶她回家照顧,即使已經有了幾任妻子。 難道不能只照顧、不要結婚嗎?石井光太提出大部分局外人的困惑。 那是不負責任的行為,負責任作為就是結婚,照顧她一輩子。有著四任妻子的七旬庫德族老翁這麼回答。他的妻子在旁邊補充說:「人生本來就接連著很多辛苦,身體的,心裡的,都是痛苦,這和有沒有其他妻子根本無關。」 這個妻子逃離家鄉內戰、挺著大肚,若不是被老公救起娶回家,恐怕會和肚子裡的女兒一起死在沙漠中。 「一夫多妻」原來是這麼有分量的承諾,不是我們「文明」國度中一夫一妻婚約要求情感忠誠的合約,這紙合約更根本的要求是情感獨佔。如果不是因為石井光太這樣走訪,我仍會粗淺地用「女權 vs. 沙文」對立質疑伊斯蘭的婚約關係。 石井光太這趟旅程最讓我捏把冷汗的地方是,他是個異國男子,與當地出賣肉體的女人認識、甚至相互依賴的互動,已經遊走在一種曖昧邊緣。他很坦誠自己人性與生理需求的一面,包括生重病時需要的溫暖,被流浪小少女挑逗後有的勃起反應,這些女孩都只是渴望一份擁抱的溫暖,而石井光太卻明白這種關係只是無止盡的深淵。 因此,他一方面要狼狽地強忍生理反應,另一面要背負著拒絕這些女孩渴望的無情,這也讓他一再陷入極度無力感之中。最後他以為能為愛滋流浪女孩做點事的時候,這病患卻被警察弄死。 這一刻,石井光太發現自己不但完全做不了什麼,而且是個trouble maker。他這份揭露很真誠,也是感動我的地方。 雖然他在當地什麼都做不了,然而直到2010年他把這一趟行程付梓成書《神遺棄的裸體:禁制的性,伊斯蘭世界的另類觀察報告》,今年有了中文翻譯,這本文字,是另一種回饋。回饋那些與他相遇、當下他以為使不上力的男男女女。 他們不需要外界自以為的援助,一如印尼老鴇說的,「每一條路都走一走,才能走出自己的路⋯⋯只有她遇到困難來找我們的時候,才給她幫助。」那個不為我們所熟知的世界自有它的運作邏輯,我們只需要認識、然後同理,少一份自以為為是的當然之理(其實是誤解),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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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