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之後，不經意地就讓前塵舊事悄悄趁著打盹縫隙浮上心頭。

然後發現，原來時光已流逝許久，遙遠的青春年少早已是虛幻的夢境。因這一想，也總少不了心生一份憑弔，心門上一絲絲疼著，究竟是為歲月匆匆不為人稍作停留？還是，在於人，永遠無法抓住什麼？

時光流轉，是自然，卻也無奈，年少輕狂不知珍重身旁人事物，浮浮沉沉間，一併虛擲了青春。高中畢業之後，幾個同在一座城市的同學，雖然各在不同大學就讀，但偶而還作聯繫，綿延少女以來的情誼。其他同學，那年越過大學門檻後真真是各奔前程，想著便聯想到李白那首（送孟浩然之廣陵）「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揚州；孤帆遠影碧山盡，惟見長江天際流。」

偶而懷想從前，同學身影一個個躍上眼簾。

多年以前一個寒假，我由中部上台北探望二姊一家，夜來姊妹閒逛夜市，卻是在飄著細雨的異鄉夜市裡，巧遇高中時期與我比鄰而坐的同學，那微雨冬夜不需熱茶，寒氣在她與我乍然相見的當下便已蒸散了。

即便時至今日，只要閉上眼，三十年前那幕寒冬雨夜異地遇老友的景象，便又鮮明跳出，我所記得的那夜市燈光，一併打亮了從前的記憶。

這位高中同學，她的活潑開朗，她的熱情大方，在在討人喜歡。在那一切都刻板的年代，她偏好膝上稍短裙子，以及髮尾打薄削層的造型，實在令人羨慕她的勇於把握青春、追求自我，當時的她雖是俏皮卻也不胡鬧，偶爾輕鬆，但一點兒也不糊塗。

然而雨夜意外的相逢，一反她年少的妝扮，及肩的長髮綴著幾許雨絲，舉止嫻雅端莊，教人訝異於她的改變，也教人久久回不過神來。時間予人多少改變啊！

一直以為她不可能記得，個性行事風格與她迥異瑟縮安靜的我，誰知巧遇的雨夜過後不久，我在台中家裡接到她自台北捎來的信函，說是年年都想寄張聖誕卡給我，只是都被一些瑣事擾亂了。

那日，捧讀一頁信箋，我感動淚如雨下，我，也曾在老同學的心裡逗留過。多少年來想到她，就想起那個下著小雨的夜晚，祈願走入中年之後的她，一切平安。

2012/09/19中華日報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