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報
內地有一份小型報刊「眼前報」,長期以來專門刊載一些宗教活動、神奇怪聞,和虛玄縹緲的文章或故事,雖不囿顧某宗教 但多偏重於佛教色彩。其實佛教並不好談神奇法術,但一般人對神奇怪誕的故事總是很好奇,因而造成誤會,以為宗教是一種迷信。
這份小報的刊名本就有點怪異,而長期刊登的文章,又富含濃郁的宗教色彩,在現今科學時代中,跳脫一般報紙所刊載的經濟建設、跨國投資、證券市場,而專門挖掘弄虛說玄的新聞,似乎有點不務正業。所以有人預言這份刊物的壽命大概只有一兩年而已。然而出乎意料的,該刋物在今年(一九九八年)元月,發行滿十五周年,更出版特刊以為慶祝。
在該報出版不久後,由於好奇,我便試閱一份,不知不覺一訂便是十多年。這期間多次被那些故事背後,所寓含教人向善的真理所吸引,編輯的筆法亦稱洗練;有時我也興起投些佛教學理、心得小品,故與該報老闆兼總編輯柯先生結下一份文字因緣。十多年來的友誼,皆是藉由通信往來,不曾互相登門拜訪。有時我因忙碌忙了繳報費,一拖三年,他也不以為意,仍然照常送報。
今年初我有機會到該府,出席一項宗教會議,恰好與這位主篇同席。柯先生現年六十五歲,是第二代華僑,四十六歲那年意外車禍,斷了兩條腿,便長年坐在輪椅上。我們談得非常投機,當晚柯先生便希望我不要投宿旅社,到他家裡(即報社)歇宿,方便談話,而我也正想多了解一些資料,便不客氣住下。
經過一番常談,始知柯先生不但對佛理有精湛的研究,對其他宗教也有相當精闢的見解,尤其喜愛中國儒道。曾將道德經、清靜經和中庸等書翻譯成泰文,向讀者介紹,廣受好評。他敘述自從車禍斷腿後,才開始探討宗教,研究經典。在此之前,他是嗤之以鼻、極端反對的。徵得他的同意後,把他的部分生平寫下來,配合「眼前報」當作奇譚發表。
柯先生十六歲便進入報界服務,從撿字學徒、校對到排版編輯,在幾家報館一待便是三十年。三十年文化界生涯,報界這個雜燴爐,龍蛇混雜,清者自清,濁者自濁,自潔者少,齷齪者多。柯先生回憶他第一次進入報館掃地,看見人稱為先生的電訊編輯,把吃完「粿條水」的空碗和匙筷,丟到窗外的芒果樹下,等小販來收錢收碗時,他便說沒吃,還指天罵地下咒語,小販到處找不到空碗只得作罷。這位先生後來還做了議員代表。
酒色財氣、吃喝嫖賭,是吃這行飯的例行公事。更甚者,柯先生當時所交往的幾個同事,都是極端左傾份子,完全否認唯心論,不信鬼神,只看重物質享受,十足的唯物論信徒,對一切有關宗教活動和神奇顯化,一律視為無稽之談。甚至謗佛毀經,咒天罵地,呵風叱雨,完全是乖戾激進的知識份子。二十餘年風花雪月的荒唐生活,渾渾噩噩一晃即過。
就在四十歲那年,噩運到來,發生了一連串的不幸。先是十六歲的女兒,跟演戲的小生私奔。隔年,自己與朋友合資的小報館債臺高築,宣告破產而停刊,整個人因失業而顯得焦躁惱怒,天天酗酒。六年後,駕車不慎撞到路中央的分隔島,連續翻滾中,斷了兩條腿。
隔年,太太守不了貧,隨一個駕計程車的人出走,至此柯先生不僅身體殘廢,心靈更加受創。思及從前「一舉累十觴,一觴亦不醉」的豪闊,燈紅酒綠的場合,夜夜有如「吳姬饜酒勸客嚐」的景象,如今風華殆盡。愈想愈覺人生無趣,遂託人買回三十粒安眠藥,準備一死萬事休。
服了如此大量的安眠藥,卻只昏睡了三天兩夜,鄰居發現時,他已自動醒來。柯先生死過醒後,一改過去的作風,不再藉酒解愁,也不再頹喪,將所有的產業─其實不過幾本書和一些零用品,賣出之後,到內地投靠出家的舅父,苦讀十年佛理經典,創辦這「眼前報」半月刊。
柯先生還講述他「睡」三天兩夜的一段奇遇,令他改變整個人生觀。為尊重先生的要求,故不摘錄。總之,冥冥之中有一種神秘的力量,能改造宇宙,也能改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