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下午的醫院，墨裔帥哥醫生千交代萬叮嚀，兒子腹內受細菌感染，才會發生類似盲腸炎的症狀，還需要觀察靜養幾天，所以只能吃些清淡不油膩的食物。

我呼吸急促地看著金髮碧眼護士在列印資料，有條不紊的說明症狀與注意事項，高大豐腴的體型，湛藍混著孔雀綠的眼影，緊身 Polo 衫上全開的鈕扣，遮掩不住她白皙碩大呼之欲出的胸脯。

「嗯！可以吃麵、白飯、雞湯。」
「還有...... 喝牛奶嗎？」
(喔，原來奶製品不行。)

從中午還沒下課就帶兒子進診所，緊接著去醫院，折騰幾個小時，除了他注射那半袋不到的點滴補充營養外，未進食的兩人其實都餓了。在回家的路上，他已開始哇哇叫。我匆忙掏米煮飯，找罐素肉鬆和瓶運動飲料，讓他自行打理五臟廟，我呢？則必須趕回公司，彌補莫名失蹤的幾小時！

晚上回到家已近八點。少爺興高采烈的報告，他小睡片刻，吃飽喝足，覺得好多了，想打電動。我看見那直挺挺躺在洗碗池裡，彷彿泡著福馬林的內鍋殘骸，有點不可置信。

「白飯呢？剩下的在哪？我還沒吃。」
「啊！你也要吃，我不知道耶，已經都全部吃光了喔。」

身為人父的我眼角噙淚，為了他迅速康復而內心激動不已。兩杯多的大米，相當於五碗白飯。「你、你、你，統統吃光了？」天啊！不是只有餓一餐嗎？我開始強烈的懷疑，他是否上輩子也沒吃飽！

星期六大早去超市買菜，想到醫師桑有交待，於是特別買些醬瓜、麵筋、豆腐，外加兩隻童子雞與一盒香菇。回到家煮了鍋香軟白米飯，爐上也熬起雞湯，等著晚餐煮麵。少爺看著陸續上桌的菜餚，花瓜、麵筋、醬油豆腐、還有他老爸親手調理的涼拌彿手瓜，認份又同情的說。

感動中...... 「你也吃這些喔。」
那泥@#$%^&*... 「這些是你的，醫生說你不可以吃太油。」
奸笑! 開心!... 「我還有配香酥雞翅和滷豆干牛肉。」
蝦蜜...(流淚)... 「不公平，你怎麼可以偷吃炸雞。」
結結巴巴-ing... 「可是我沒生病，你忍耐幾餐就好了，醫生說的。」

我只看到憤怒的安東尼奧豬木朝我衝來，用異種格鬥技將我擒抱，口中嚷嚷著：

It's not fair. Not fair!!!

那天中午，我們父子嗑完罐麵筋和整鍋白飯，當然不會有炸雞與牛肉，因為要公平。當下我突然明瞭，剛開放探親的那年，奶奶與姑姑從大陸來台灣和兒孫們相會，用餐席間他們甚少夾菜，只是用大碗公 (真得很大/我們家用來裝湯的碗公) 不斷扒著白飯。缺少蛋白質的年代，米飯是惟一的飽足。

當天晚餐時我煮了白細麵，端出那鍋熬燉一下午充滿愛心的雞湯。



「可以吃雞肉嗎？」
有了中午被搏擊的經歷，我小心翼翼地回答：
「你可以吃麵配雞湯，我熬了很久，非常營養！」
「可以吃雞肉嗎？」
「你還可以夾幾朵香菇來吃。」
「可以吃雞肉嗎？」

哭泣！我似乎看到魯智深拳打鎮關西之前，剁了十斤精肉和十斤肥肉，那樣狡猾迂迴的誘敵戰術。也好像聽到花和尚從書本中走出，對我說：

「兀那漢子，往日好酒好肉不離口，今兒個餓的乾癟，口中淡出鳥來！」



[Music] More Than I Can Say by Leosay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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