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陸草木之花，可愛者甚蕃。晉陶淵明獨愛菊；自李唐來，世人盛愛牡丹；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這是小時候背過的「愛蓮說」，最近女兒要月考了，她拿著國語課本來找我背書，看到「愛蓮說」，我立刻興奮地告訴她「我也會背」，我們母女兩人在背書之際，我好像突然領悟，也許小時候背的這些書，就是為了將來長大後的某一刻，就算只是促成母女一起背書，都非常值得。

有時候讀書不一定是為了考試、也不僅只為了以後生活的技能，而是為了累積一切，而成就自己未來的生活態度。

記得小時候背「愛蓮說」彷彿是昨天的事，以前有個歌星叫崔愛蓮」，只要背到愛蓮說，同學之間就要大作文章，說誰要當「崔愛蓮」，誰要「出淤泥而不染」，台上的老師總要板著臉說「默寫就對了」。

現在回想起來才終能領悟，背這些文章也許沒有辦法幫你賺大錢，也不保證月考一定考好，或是對考大學一定有幫助，但是會背，周敦頤的文章就會進入我的生命裡，生活也許就會多一點樂趣，也也許不會，也或許有那麼一天，看世界的角度就會多一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千年角度。

以台灣的教育方式，考試為了分數，讀書為了賺錢的功利態度，生命的樂趣也許對很多人來說最不重要的，更何況上述的這些樂趣還不一定會有，也因此背書才會如此痛苦，因為看不出來對未來有什麼用，老板不會因為你會多背幾篇文章而加薪，會背書也不保證將來能飛天鑽地。

但是如果有機會可以讓生命快樂一點，其實也蠻有意思的，就像我突然覺得自己很幸運背過「愛蓮說」，數十年後還可以和女兒一起背一樣，千年前的北宋學者周敦頤恐怕也笑在心裡，自己的文章被傳頌千年，都到了有手機的時代了，還有人還搖頭晃腦地背著：「…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淨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讀書的時候，只覺得快要被升學考試壓得喘不過氣來，走過大半人生，才慢慢發覺，原來讀書的樂趣是要到人生的後來才咀嚼得出來，但在那個少年當下，就是惦腳也領略不出從當時累積到未來的智慧。

最近為了考試，女兒正瘋狂地唸書，有一天她躺在我的大腿旁無助地問我：「為什麼再怎麼努力就是考不贏班上的神人」？

我告訴她，「妳只是在分數上沒有贏他，也許你交友贏他、也許你處理事情的態度贏他、也許你笑容贏他、可愛贏他，你在很多方面的努力，只是分數沒有辦法全部展現出來而已…」，她擦一擦眼淚，好像可以領略我講的，當然還是很氣為什麼當下就是考不贏。

我告訴她，舉凡武俠大師在苦練武功的時候都是最難熬的時候，唯有學成下山的時候才能了解，我們所學的一切真的不在分數多少、招式幾何，而是一種面對生命的態度。

寫至此，有那麼一秒鐘，似乎是很能理解金剛經所謂「法尚應捨，何況非法」，或許就是背到無招勝有招的境界時，就是學成了。

就像數十年後，母女再一起背書一樣…，默寫是否一百分根本不重要，以生命學習，再進入生命，就再也忘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