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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7/20 08:41:12瀏覽718|回應0|推薦4 | |
在北安,士兵們的關心集中在何時可以返回日本這一點上。幾個人聚在一起時,大家立即就會說起這個話題。在東北的南部地區,國共兩軍關系惡化,形勢緊張,(日本兵)可能回不了國的傳聞甚囂塵上,大家心裏都焦躁不安。這種焦躁不安導致了對軍中幹部的強烈怨氣和怒火。當初敗象日益濃厚時,如果他們果斷決定,讓患者,護士和軍人家屬們趕緊南下,布置好回國的準備,大家就不至於在冰天雪地中忍受傳染病的肆虐,死那麽多人。
北安臨時醫院裏的士兵們並沒有被當作俘虜對待,他們可以自由行動。但他們需要自謀生路解決生計。除了照顧患者的人,其余的人都去外面尋找工作。窮途末路的淺野他們,幾個人組成一個小組,找到了一項工作,是在毀壞的建築物裏挑揀形狀完整的磚塊,如此勉強可以充饑。那時候,淺野他們面前出現了幾個隨八路軍一起來的看摸樣像是原來的日本兵的人,向淺野他們呼籲,讓他們與八路軍合作。
這些人是“日本人民解放聯盟”的成員,日後還將不斷出現。他們主要是一些在華北,華東戰場上被八路軍俘虜的日軍將士,被俘後被送到中國共產黨在抗日戰爭時期的根據地延安,在那裏的“日本工農學校”(校長野阪參三,副校長趙安博)裏學習,一九四零年“反戰同盟延安支部”(本部在重慶,代表是鹿地亙)成立,向戰場上的日軍進行反戰宣傳活動。四三年改變名稱為“日本人民解放聯盟”,隨著日本戰敗,這些日本人跑去華北,東北地區,在協助促進日本人回國的同時,也幫助他們在回國之前尋找臨時工作,並尋找能夠為八路軍提供協助的日本人。他們還有一項更大的目標,就是要對日本人進行思想改造,使他們知道把日本引向侵略戰爭的舊體制舊思想的錯誤,實現日本的民主化。這些人,在日本人群裏被稱為“民族幹事”或者“政治幹事”,從事生活指導和思想教育。
「日籍八路,人數也不少,現在仍然有部分人還活著,他們自豪的很,一直在說,新中國的建立,有他們的功勞。毛蔣的不同之處是,毛有教育戰線工作經驗,善於講道理,這就是他們的政治思想工作,一旦把一個人的思想工作做通了,把道理講明白了,剩下的事情,這個人自己就知道該做什麼,是吧?--轉載注」
可是,淺野他們雖然對於戰敗的事實不得不承認,對於所謂侵略戰爭的反省卻是完全沒有的。他們認為只不過是戰爭的進行方式不好導致了敗戰落到如今的田地。聚在一起時他們朗讀“軍人勅喻”處於悲憤慷慨的精神狀態中。所以當他們遇到那些反戰士兵時,他們覺得不齒。盡管不敢當面搶白,但私下裏,夥伴們聚在一起時就會議論紛紛說:“身為軍人,屈膝投降,沒骨氣的家夥。這種家夥的話能聽嗎!”
到了一九四六年九月,集結在北安的日本人開始返回日本,病人和老人優先,做為第一撥出發。接著,淺野他們也開始做返回日本的準備,到了下旬,運送第二撥人的列車到達,行將出發前,淺野他們從中國人那裏聽到消息,說是在東北南部地區國共內戰已經爆發,列車將不會開往沈陽方向。又聽說,列車將仍然出發,但中途將轉向開往有煤礦的地方去。於是,淺野與關系密切的夥伴們商量,決定放棄乘坐這趟列車的機會,暫時留在原地看看情況再說。他們認為日本當時是怎樣的情形也不了解,在這樣的情況下慌慌張張地冒然坐上開往哪裏去都不知道的列車,不是一個好主意。
後來他們得到了消息說,果然那輛列車並沒有經過哈爾濱後開向沈陽,而是在到達哈爾濱之前左轉開去了鶴崗煤礦。乘坐那輛列車的那些滿腦子以為可以回國了的日本人,發現到達的是鶴崗,而且他們將被強制作為煤礦工在那裏工作後,感覺上當受騙,陷入憤怒狂暴的情緒之中。在戰亂當中,在連判斷自己該何去何從的準確情報都無法得到的情況下,淺野他們僅憑著偶然聽到的風聲,做出判斷和決定,而這個判斷和決定完全改變了淺野他們之後的生活軌跡。
雖說出於本能的判斷,躲過了去煤礦的命運,但淺野他們立刻就面臨了生活沒有著落的問題。靠收集磚塊終究不是長久之計。這時候,他們頭腦中又浮現出了那些反戰戰士的呼籲。想起他們說過,八路軍需要醫療技術者,希望他們能夠提供協作。當初他們並沒有在意那些呼籲,但現在情形不一樣了,雖然對於“共匪”很反感,但當務之急是要生存。於是決定去打聽一下“是否還需要人手。”
「由此可見,到了真正要餓肚子的時候,其他理想都變成了屁,該放也就放掉了吧--轉載注」
從前在北安陸軍醫院的軍醫大尉麥倉元(出身北海道,回國後在劄幌市開設婦產科醫院)當時已先在北安西部的克山醫院裏工作,淺野他們希望能夠與他們所尊敬的麥倉一起工作,他們通過麥倉打聽工作機會的事情,結果從八路軍處得到的答覆是:“內戰已經爆發,日本人是否能夠回國不知道。而我們人才不足,正需要像你們這樣富有經驗的人,請務必來幫助我們。”這樣,由於麥倉的介紹,淺野他們從四六年九月底開始,在克山醫院工作了。
「克山醫院,現在都還在,其實還有不少日籍八路在共軍的醫療系統工作,甚至是當院長,比如日籍八路小林寬澄,這人曾經是內蒙古豐鎮醫院院長 --轉載注」
這個醫院是八路軍,也就是東北民主聯軍西滿軍區管轄下的軍醫院。當時一起進這個醫院工作的除了淺野,還有青木章(出身東京,現為醫生),池田敬(出身新瀉,已故),戶井田三(出身東京,現為自民黨籍議員),野村士(出身東京,現為醫生)等五位原陸軍衛生下士官。
克山醫院,包括炊事人員,後勤人員在內共有五十多人,這裏已經先有數名日本婦女(原日軍隨軍護士)在工作。主要工作是搶救治療那些在松花江周邊地區與國民黨軍作戰中負傷的將士們,也治療傳染病患者。淺野他們這些原衛生兵,除了作為麥倉軍醫的助手,幫助給傷病員做手術以外,也會做些剖腹產手術。克山醫院是具有外科,內科,婦產科的“綜合醫院”。麥倉轉往其他醫院工作後,同樣是軍醫的宇野澤勝(回國後在千葉縣經營醫院)來克山醫院頂替他的工作。
他們這幾個日本人,當時還不會說中文,在日常生活和工作中語言成為很大障礙,幫助他們溝通的是來自沖繩的H。H 是當初日本支配舊滿洲時代,協助配合關東軍支配滿洲的叫做“協和會”的團體的成員,是個在特務機關從事過活動的人物,精通俄語和中文。他當初作為蘇軍的俘虜被帶往西伯利亞,途中發了肺結核,後來就來到了克山醫院,與淺野他們一起在克山醫院工作。
「這裡的H,是琉球人,應為華裔,最少是閩浙一代登陸琉球的海民,算是日軍中的異類,所以原文中並未給出日本名字,而是簡單使用H代替,如果岩里政男出現在這裡,可能也就是一個Y君,或者是Y桑。--轉載注」
剛開始在克山醫院工作時,淺野他們認為中國人一定會為了使他們變成共產主義者而給他們“洗腦”,在心裏做著防範準備。可是來自中國方面的“思想改造”之後也從來未曾發生,而他們當初最神經緊張的就是這一點。他們註意到H很早就在有意使自己的言行向中國方面靠攏,淺野他們認為H因為過去的經歷,那樣做也是出於無奈,“但H早晚會投靠八路軍成為他們的人”,所以很長一段時間對他非常小心警戒。
但即使是淺野他們自己,在每日與八路軍接觸的過程中,不知不覺地也覺得,以往所抱有的“共匪”的印象,逐漸地在被抹淡。當初淺野他們被蘇軍移交給八路軍時,並不知道那就是八路軍,但接觸之下得到的印象,已使他們刮目相看。現在與八路軍朝夕相處更加切身體會到八路軍將士的“作風”乃是在從不懈怠地努力學習與實踐之中,日積月累培養成的。淺野他們從八路軍的幹部們那裏經常聽到“和風細雨”這個說法。這是幹部教育時使用的口號,意思是與人接觸時要像春風一樣和煦,語言要像春雨潤澤大地那樣才能進入人的內心。八路軍幹部把這個作為“三大紀律八項註意”的具體實踐,每天都在努力實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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