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定豐與父親的傷痛,他願意試著接納。 記者趙文彬/攝影 |
光與影,相生相成。
26歲成立種子音樂的「金童」田定豐,在看似一片光明的人生裡,藏著一片巨大的陰影—一個揮舞著拳頭與水管、在他背上留下血痕、心口燙上傷痕的巨人。
那個男人是「爸爸」。雖然田定豐從未這樣喊過他。
新書談往事 爸爸=恐懼
田定豐剛發行新書「趨光歲月」,在此之前,他才因「豐和日麗」攝影書的成功,勇敢告別唱片生涯,將當年助張信哲「寬容」破百萬張、吳克羣東山再起,以及開創種子唱片的種種豐功偉業,先收進個人歷史裡。
直到這本書,外界才知道,原來他曾是家暴兒。如果在他人生的某一個時候,念頭轉不過來,他有一萬個理由可以自我毀滅。
「我揭開傷口,會痛,但我想幫助更多這樣的孩子轉念。」田定豐永遠感激在他兒時幫他「轉念」的3個貴人:媽媽、舅舅,以及國小導師。
故事是,爸媽因媒妁之言結婚,他出生3天,父親就入伍,經3年蛙人部隊的慘烈訓練,回來時,父子生疏。田定豐說:「我沒叫過『爸爸』、他沒抱過我。對我來說,他就是『恐懼』,我是他一捏就碎了的玩具。」
挨打滿身傷 剝光丟路上
田定豐回想小時經歷,成為他成長的動力。 記者趙文彬/攝影 |
因為這男人會打妻小。田定豐記得,只因把幫爸爸跑腿買酒找回的零錢拿去買糖,就被以鐵絲綁住手腳、全身剝光、丟到馬路上;他記得螺絲起子燒燙後的痛;還有父親比較疼小6歲的弟弟,他眼巴巴看弟弟坐在父親腿上吃麥芽糖。
他也記得媽媽被爸爸罵著出門辦事,結果出了車禍,而這男人只想談賠償,不去醫院探視重傷的媽媽。最後,父母在他小學三年級時離婚,媽媽一個女人帶兩個兒子。但這男人出去玩到沒錢,又回來當大爺,照樣打、照樣罵。
田定豐逃學,因夏天制服遮不住手腳的傷,白襯衫也透出背上的血跡。但有位呂老師保護他、鼓勵他:「要逃離,就要念書,這是你唯一出路。」
這其實和父親的訓示相悖,那男人不要他上學:「要我看得起,就來幫我做生意。」
父老病返鄉 不記得我了
田定豐擅長攝影。 圖/豐文創提供 |
從被打到奄奄一息地想著「被打死算了」,到國中時終於試圖反抗,但田定豐衝去廚房拿的刀,還是被前海軍陸戰隊員奪了下來。他繼續被打。
肉體的疤會淡去,但心頭的傷如毒潛藏著。田定豐21歲時創業失敗,「我只記得自己撞牆,醒來人在台大精神病房。」現在分析起來,他當時是太急於向老爸證明自己,所以承受不了失敗。但當時,自認神智清明的他,在精神病房住2周,這件事後來差點阻礙他進滾石唱片,在唱片圈也始終是個秘密。
父親在20年前因被通緝躲到大陸,偶爾打電話回來要錢,後來失聯,直到最近因老病被慈濟送回來,住進安養院。田定豐去看他:「他認不出我了。」父子對望無言。
醫生說不是失智,那男人也記得許多往事、包括停留在滾石唱片時代的田定豐。「我當年接過酒家女的電話,她說她會唱歌,『你爸說你可以幫我出唱片』。」田定豐說,這老爸確實常到處說:「我大兒子在滾石,可以幫你出唱片。」
試著原諒 只要一句對不起
田定豐說:「曾經想,終有一天,我會比你強,沒想到他老成這樣,還是會傷我。」他並沒有偉大到放下恨,但田定豐說:「我願意試著去接納、擁抱。」因從小缺一塊「父愛」,導致他害怕感情關係,「這個結要打開,我只要他說一句對不起。」
他不知道父親是不是因為「愧疚」,而封閉了對大兒子的記憶,田定豐好想對爸爸說:「希望你記起關於我的事、承認你內心的想法,我才有辦法真正的原諒。」
田定豐(右)是拉拔吳克羣的重要推手。 本報資料照片 |
回頭看,自己把成功壓縮在那麼短的時間,少年得志,也許也是想證明給父親看。但田定豐總算想通:「現是我人生最美好的時候,可以做我想做的事,也能幫助別人,我不必再聽父親的、不必再以賺大錢來證明自己。」
「要勇敢」,是他想送給當年小小田定豐的話,也同樣要激勵其他創傷小孩:「大家認為我很努力、夠幸運,是個雅痞,不知道我背後的故事。」他將去家扶基金會當終生義工,演講、分享自己的故事,「孩子們需要一個轉念,我懂,因為我經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