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霞要集文出書了，有一陣子她回來總會掏出一疊專欄文章與大家分享，從吳哥窟的一朵<小花>到她送別父親的悼念文，文質情長，讀著讀著，心裡頭好像有扇門咿啊開了，景物依稀。 

認識林青霞20年，她做什麼都盡其可能做到最好，記得有一回我們找她去海邊拍照，原只想拍些美美的夏日風情照交差，她卻找了好友張俐仁的老公借水上摩托車，真的就在海上風馳電掣了起來，瀟灑得很；還有一次，我們找她到海邊潛水，她真的下海和五彩繽紛的魚兒嬉遊，成了東北角海域最動人的一尾美人魚。那幾年，她在台北，事業沉潛，戀情正酣。

過幾年她才毅然赴香江開創武俠第二春，每每回想起採訪林青霞的過往，就覺得有好多畫面翻書般地唰唰閃過眼前：天安門事件滿一周年前夕，林青霞在敦煌拍<新龍門客棧>，我從北京飛去敦煌找她，因為簽證只剩幾天，光顧著搶時間採訪，連眼前的莫高窟都沒去。夜裡去她房間聊天，昏暗的燈影下，她拿出了當地買的小佛像墜子送我，要我留下來陪她去成都，我因簽證到期沒能留下，沒想到我前腳才走她後腳就被劍畫傷了眼睛，一路淚眼汪汪返港。

回想起那個夜晚，她的眼眸像是幽暗的燈影，散發出清冷的光暈。我想啊，長夜漫漫，隻身異地拍片多寂寥啊，那個白天裡在滾滾黃沙中拔劍而起的飛天女俠呢？好像被留在了膠卷裡。

後來她在榆林拍<東邪西毒>，電影公司的宣傳和我們帶著一大袋老天祿的鴨舌頭&鴨翅膀去探班，沒想到飛機經鄭州時遇大雨，折返廣州，全機旅客在沒有空調的機艙內折騰了一夜，隔日清晨再飛榆林時，那一大袋滷味已悶餿了。雖然伴手禮沒了，她見到遠道前來探班的我們還是很開心。 

當時的林青霞，不知是不是情感迷霧已經豁然開朗，艷光四射的身影又見昔日的灑脫！隔年，她果然步下銀幕，嫁入邢家，努力扮演好自己。這麼多年過去，什麼風雨飄進耳裡，她永遠雲淡風清，甩甩頭，笑一笑，什麼也就過去了。

3、4年前，法國總統薩科奇和夫人塞西莉亞離婚新聞炒得沸沸揚揚，當時林青霞突然讚聲：塞西莉亞好勇敢！我聽了嚇了一跳，我想她佩服的是塞西莉亞不顧世俗眼光，忠於自己的果斷與自由吧？ 

退休以後，沒再見過林青霞。不過，她在飛鵝山那個深宅大院裡悠遊穿梭的幸福身影，依稀還在眼前，呵，那是多少年前她的大女兒還抱在手上；後來她一度搬到半山豪宅，那是農曆年才過吧，家中還擱著一塊塊箍著<邢府>兩字紅紙的巧克力，兩個女兒放學回家，小狗在腳邊繞來轉去，她陪著老友吃飯小酌，啊，那眼眸裡有什麼似曾見過﹍。嗯，我想人前永遠100分，這才是林青霞啊！

圖/張薇提供